是类似超时空传送一般的瞬间移动?还是说移动速度超出了他的视觉反应能力极限?那都不重要,条件反射一般朝着挡在正前方的敌人又开了一炮的麦克尼尔瞧见有五颜六色的火光从敌人所在的位置朝他涌来,只得咬紧牙关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灾难。难以形容的炽热包裹着他,几乎让他当即人间蒸发。
死亡却迟迟没有降临。那凶神恶煞的怪物似乎受到了某种无形之手的控制,缓慢而不可阻挡地沉入了地下。从刚才的遭遇中缓过神来的麦克尼尔看得真切,这又像人又像是蜘蛛又像是某种虫子的怪物穿过地面时的姿态比那些交叉于不同建筑之间的全息投影都更平滑一些。他暂且无法理解刚才发生的事情,但此地肯定不宜久留。还没等他发号施令,斯塔弗罗斯便叫他赶快把装甲车继续朝后方开,免得再被怪物追上。
众人一连跑出了几千米远才停下来。麦克尼尔和斯塔弗罗斯在一片小树林旁下车检查装甲车,陪同他们的士兵们心有余悸地试图剥掉被烧得焦黑的最外层,每个人都为战友能虎口脱险而由衷地感到高兴。
“我以前还以为这是只有神甫才能做到的事情。”几个士兵兴奋地议论着,他们小时候听过那些和妖魔鬼怪有关的童话故事,也许他们可以把自己今日的经历写成故事告诉子孙后代了,“没想到我们真的能活下来……”
“各位可不要放松警惕,敌人随时会再次出现。”麦克尼尔喘着粗气,他可不想死第二次了。看在上帝的面子上,上一次被炸得粉身碎骨的体验已经给他留下了难以忘却的深刻印象,“先检查车子,这辆装甲车可昂贵得很啊。”
“……刚才发生的一幕应该不是个偶然现象。麦克尼尔,我们这几次遭遇到的【恶魔】都是在一段时间后自行消失的。”斯塔弗罗斯离开装甲车后便撑着步枪蹲在地上。他双腿发软,再多走一步都可能瘫倒在地,“喂,你在听吗?我想说的是,【魔法】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一种很系统的……科学,对。所以,我们的敌人凭着小作坊式的经验总结出来的战术时灵时不灵。”
“哦,上帝啊。”麦克尼尔捂着额头叹气,“我本以为我们就算没法宰了它,至少也能给它造成严重的损伤。难道我们真的要遵循【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的规律吗?”
“比起这个,还有一些现象让我很担忧。”斯塔弗罗斯指了指已经被他们那勤快的恶魔帮工免费刷成了黑色的装甲车,“我是说,这些怪物的攻击方式很多变,我们是无法仅凭加固自身防御等常规手段来抵御他们的。”
麦克尼尔也有类似的想法,尽管他看待问题的角度和斯塔弗罗斯略有差异。如果【恶魔】仅能通过某些可以被解读的物理现象来威胁人类,那么这些怪物的威胁性早该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降低了——快速发展的科技给了人类多样化的防御手段。遗憾的是,这群被命名为恶魔的怪物直到今天仍然是不小的麻烦,就连某些举世闻名的繁华大都市也没法阻止恶魔的光顾。
他们没敢停留,而是直接撤回了最近的城镇。第二天一大早,麦克尼尔派人到附近去搜寻失踪士兵的尸体,同样一无所获。这样一来,他不得不决定彻底放弃从正面击溃恶魔之类的计划,那显然是行不通的。比起和那些常人无法与之抗衡的怪物争斗,最好的办法莫过于阻止某些人把它们释放出来。
闷闷不乐的麦克尼尔返回了库里奇巴,他打算再耐心地等待几天,直到斯塔弗罗斯初步建立了打入整合运动内部的情报网络为止。起义军在各战线上仍未取得进展,实力强大的联邦军几乎在所有方向上压制了起义军,而新近加入反抗整合运动的正义事业中的共和军则专心致志地夺取巴西北部的一些城市、暂无南下支援三州护宪军的计划。
起义军内部的一些报道相对乐观一些。服务于起义军的记者们指出,战事的胶着明显地动摇了国际社会对整合运动的信心,以至于一部分原本支持整合运动并对起义军实施禁运的组织和个人不动声色地向外打出了中立牌。麦克尼尔从第四骑兵团内部渠道获得的消息则称一些好心的匿名人士正在为起义军持续输送军事物资,这些在之前的两三个月中难觅踪迹的重要外部支援力量的到来坚定了起义军的指挥官们战斗到底的决心。
“实在是可惜啊。”麦克尼尔手持巴西地图,想象着那些热情四溢的士兵们在前线同敌人奋勇搏杀的英姿。他的视线停留在几处争夺十分激烈的战场,并产生了一些新的想法,但此刻能够侧耳倾听的也只有彼得·伯顿了,“你看,三州起义军的控制区已经连成了一片……巴西的整个南部地区和大半个东南部地区,都已经得到了解放。如果东北地区的共和军这时候南下,就可以把联邦军彻底封锁在以里约热内卢为中心的东南沿海地带、切断其同内部的联系。到那时——”
“好了好了,你每天至少能想出十个方案,可是没有哪怕半个能投入使用。”伯顿只穿着背心,他刚把沾满了泥点的军服送去清洗。瞧着同伴叼着香烟时这副不正经的模样,死里逃生的麦克尼尔气不打一处来。“我可得警告你,我越看越觉得共和军就是由俄国佬在背后支持。”
“为了对付尤里·纳尔莫诺夫和日本人,我们的先辈又不是没跟俄国佬联手过。”麦克尼尔尴尬地笑了笑,他确实为此感到不安,然而整合运动的压力近在眼前,俄国人那虚无缥缈的影响力还远在天边呢,“只要他们现在不主动攻击我们,那我们可以等到解决了整合运动之后再处理他们。”
伯顿只忙碌了一阵就清闲了下来,他时常担心自己失去了用武之地。抵达巴拉那州的圣保罗起义军需要迅速地把这里的资源投入战争,无论是自然资源还是人力。为了赢得那些大人物的支持,伯顿尝试着前去组织磋商,他的行动也得到了卡尔多苏上校的默许。
旁敲侧击地向这些大人物打听实情的伯顿很少能够得到乐观的答复,假如再考虑帕克的小道消息,结果就更令人悲观了。即便是最支持起义军的大亨也不得不委婉地表态说自己实在是提供不了什么:巴拉那州的农业很是发达,工业却不尽如人意。要不是前两年圣保罗突然遭逢了咖啡危机,也许巴拉那州还会在扩大咖啡种植园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地狂奔。
起义军需要钢铁和水泥,需要子弹和枪械,也需要飞艇和装甲车……田园牧歌终究抵不过冰冷的现实。想着这一切的麦克尼尔洗了手,回到房间里开始剥橙子的外皮。他一口咬掉了大半个橙子,果汁飞溅在他的脸上,差一点又模糊了视线。
“年轻的时候我觉得让某些地区的人保持着原生态的生活方式也很不错,那些人起码可以不必担心污染和快节奏的生活……”麦克尼尔赌气般地一口吞下了剩下的半个橙子,他那咬牙切齿地咀嚼的模样像是正在生吃敌人的血肉,“可是……哼,到了需要用武力去捍卫自由的时候,他们连武器都造不出来,连物资都收集不了。”
“你每次死里逃生之后都会突然喜欢上哲学。”伯顿取笑着,他自己也拿起了一个橙子,这些本地生产的水果尝起来还不错,“哦,好吧,我知道这不是哲学。依我看,即便把这里的整合运动组织铲除了,我们恐怕也收集不到多少有用的军事物资。然而,那些持续抵抗我们的联邦军残余部队又要从哪搞来物资呢?”
来自合众国的志愿者竖起了耳朵。他欣慰地冲伯顿笑了笑,心想这家伙总算还有点用处。
“你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麦克尼尔活动了一下筋骨,准备出门,外面还有无穷的工作等待着他,“那么,咱们是用生意上的手段呢,还是采取些更强硬的措施?”
“二者兼有。”伯顿喊住麦克尼尔,让战友借给他一件外套,“我打算明天跟帕克再出去转一转,也许会有些收获。”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