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军队近来不太稳定。”
“没错。”阿达尔贝特坦然承认了这个事实,“分裂广泛地发生在所有单位,指挥官和士兵之间的意见不统一,我怀疑罗德西亚驻军已经失控了。”
“这是自寻死路。”麦克尼尔重复了两遍,“他们知道这么做会得到什么下场。不要说反抗EU,他们甚至不是总督的对手。就算总督倒下了,其他公署也不会坐视不管。”
“我也奇怪这些聪明的家伙为什么一反常态地主动给别人把柄。”阿达尔贝特百思不得其解,“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武装叛乱,那时我们会在战争中牺牲许多人……也是值得的。”
阿达尔贝特不痛不痒地说着武装叛乱,麦克尼尔从他的话中竟然听到了欣喜。想必赫尔佐格少校认为发动武装叛乱最能让那些潜在的敌对势力暴露,而叛乱被挫败后敌人将承受前所未有的严重打击。但是,在叛乱中因此而受害的士兵和平民算什么呢?当麦克尼尔认真地思考这一点时,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也产生了期待。他是个士兵,是个指挥官和英雄,也是真正的战争兵器。只有战争才能体现出他的价值,他是为战争而生的。如果世界和平,麦克尼尔的命运是被时代的大潮淘汰。
“……总督是不是早就——”
“麦克尼尔,我父亲也许一直做着回到欧洲、入主枫丹白露的美梦。”赫尔佐格少校皱起了眉头,他拉了拉毛衣领子上的拉链,打了个哆嗦,“但是,他永远把南非看成他的家乡,而他不会做出危害乡亲们的事情。相信我,如果连我都不了解他,世上就再也没人能读懂他的心思了。”
两人同时打开车门,向外面走去。这处公墓中安葬着周围的市民,鲜有显赫人物会选择这里。有时,那些善良的市民也会凑钱将无亲无故的流浪汉送到这里,作为他们漂泊无定的一生的最后归宿。
周围只有几名市民在公墓中徘徊,他们一定是前来祭拜亲人的。
“抚恤金的事情,我听说了。”少校给麦克尼尔指路,“你处理得很好。那些家属很听话,他们当中没有哪个人敢向媒体透露那些消息。”
“悲痛已经统治了他们的内心,除非他们只把亲人看作工具。”麦克尼尔叹了口气,“然而,我见过许多根本不在乎亲人性命、只想借机捞一大笔钱的社会渣滓。”
两人来到公墓前,仔细端详着无名墓碑。墓碑上没有额外的雕刻或装饰,只是一块黑色的石板,正面和反面密密麻麻地刻着一百多个数字编号。麦克尼尔知道,这就是那些怀揣着赚大钱的梦想而来到南非的雇佣兵们的结局。他们死得像风中之沙,没有人会在乎。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站在墓碑前,立正向墓碑敬礼。
“我没心思向你们道歉,你们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自己的下场。”赫尔佐格少校放下右手,“但是,我记得我参军时的誓言:我要让我们的下一代可以选择艺术和科学,而不是被迫走向战壕。我甚至没法保证和你们一样的事情不再重演……”
他伸出右手拍了拍墓碑顶端,向麦克尼尔比划了一个手势。
迈克尔·麦克尼尔来到墓碑前,一声不吭地注视着那些数字。一个人可以用一组数字来代替,一群人也不过是一个统计数字。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总督和高级专员们来说,人是工具,是资源。而在布里塔尼亚帝国,人连以上两种功能都不具备。
“……那个,我没钱养活你们家人的后半辈子,非常抱歉。”
他感觉膝盖有些发抖,也许是最近着凉了。麦克尼尔的头脑中浮现出那些表情各异的脸庞,那些家属在听到消息时的绝望和无奈,还有接过支票时的麻木和冷漠。他自认为是有廉耻之心的人,而他面对这一切却什么都做不了。
“还有些人的家属没被找到。等我手头的这件事结束了,我会逐一给他们一个交待。”
麦克尼尔沉重地举起右手,闭上了眼睛。钱德拉在飞船坠地前会想什么?哈金将军会眼睁睁地看着导弹击中费城太空站吗?死亡降临时,所有人是平等的,死神不会手下留情。
“走吧,我们的工作还有很多。”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看着手表,“别耽误了正事。”
赫尔佐格总督通过阿达尔贝特交给了麦克尼尔一项任务。暴力收缴罗德西亚当地民间武装枪支的计划算是失败了,总督希望尽可能地拖住对方的行动,比如说让另一批市民也武装起来。具体来说,就是要麦克尼尔在支持土著一方的游行队伍中散步支持激进暴力活动的言论并为那些人提供武器。
“那万一两伙人突然决定拿起手中的武器一起推翻他呢?”
“……你在做梦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