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4:戡乱(12)(1 / 2)

OR5-EP4:戡乱(12)

“砰!”

吴苏拉满意地放下了猎枪,招呼身边的随从收拾行李,他们不能把白天的时间全都浪费在野外。于东盟的乱局中博弈的各方不约而同地开始收紧他们的网,处在这风云变幻的漩涡之中,吴苏拉需要谨慎地规划自己的下一步行动才能以胜利者而非失败者的身份被记录在东盟的历史中。或许,默默无闻地从历史中退场比蒙受恶名更令他感到耻辱。

他凭借自己的能力证明了他人在人事任命的推荐信中所称的种种才干并非是空穴来风:2114年,主导缅北地区作战行动的吴苏拉重创了自由南洋联军、间接为逼迫缅北同盟军退出自由南洋联军提供了必要的基础;到2115年,他又在恢复中南半岛北方正常秩序的工作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甚至在部分地区不需要东盟军进驻就完全清理了自由南洋联军的生存空间。北圻州正在逐渐安定下来,等到自由南洋联军退出这里,金三角的局势好转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继续做着左右逢源的生意无疑最符合他的利益,可是他从夏季开始就已经放弃了这种念头。来自麦克尼尔的警告(或许是威胁)令他察觉到了自身最大的劣势:他的身上没有半点东亚人的血统。如果说乔贝托·桑松因继承了古国一教授的衣钵从而间接地可以被称作荣誉东亚人,吴苏拉从里到外都是个东南亚人、一个缅甸人,他甚至喜欢自己的家乡多过新加坡或是韩处安预想中的香巴拉浮岛。不认清这种劣势而怀着盲目的自信按原样走下去,他会亲自迈入陷阱之中。

他还是舍不得放下这些利益。快速地和他的合作伙伴们切断关系会让他处于危险之中,这不仅包括直接利益上的损失,还包括那些生存在灰色地带的家伙狗急跳墙反咬一口的可能性。

“那么您更应该做的是坚决地摆明自己的立场,宁可承受损失也不能和敌人再次同流合污。”

跟随着吴苏拉一同打猎的法兰西青年有着一层特殊的身份:他是东盟首富和柔佛苏丹伊德里斯沙阿的使者,代表着东盟结束混战时代后逐渐回归正常生活的另一股力量。和伊德里斯沙阿所代表的【失败者】接触早已被吴苏拉列入他的计划之中,他需要通过和这些人的合作来弥补自己的损失,况且他相信急于回归公共生活的胡坦班达的富豪们需要能在东盟军内部为他们辩解的大人物。双方一拍即合,加上他们有着为兴亚会歼灭共同敌人的需求,新的合作关系成立得无比迅速。

双方之间的磋商起初进行得还算愉快,尤其是在吴苏拉听说迪迪埃·博尚是专门给伊德里斯沙阿找乐子的【宫廷侏儒】之后,他就更加不必担心双方在谈生意的过程中发生什么摩擦了。然而,没过几天,博尚就开始对吴苏拉的行为指手画脚,俨然成为了监督吴苏拉个人生活的监视者。他不仅在吴苏拉外出消遣时频频提出反对意见,更是坚决要求吴苏拉马上停止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合作伙伴的来往以证明其诚意。

“你为什么不把这些话留着对你的苏丹陛下说?”吴苏拉没好气地盯着博尚,他承认博尚的嘴里永远能随时蹦出来一些他从未听说过的新玩法,那是连给他留下了大量地产的父母都不曾了解的享乐方法,“不在你真正的主子那里表现你乐于劝谏的忠诚,反而在外人面前随便发表不恰当的言论。”

“吴苏拉将军,苏丹陛下的行为符合我的利益,而您的行为却不符合我们之间的合作需求。”迪迪埃·博尚擦了擦头顶的汗,他前几天带着吴苏拉开飞机的时候差一点产生了把这家伙直接从飞机上扔下去的想法,所幸他忍住了,“我了解您想要减少损失的想法……可是,犹豫不决只会让别人觉得您缺乏坚定的信念。”

“博尚先生,我向你和你的苏丹陛下保证,从今天之后,我不会再和他们有任何生意上的来往。”吴苏拉巧妙地把范围限定在了生意上,“……我也不像你们一样,有数不尽的流动资金和随时能变现的产业,我只是个稍微富有一点的农民。如果您觉得我为了减小损失而承担更大风险的举动很没远见,那你可以把这当做是没见识的乡下人的固定思维。”

博尚张了张嘴,他强迫自己把舌头塞回嘴里,免得他在吴苏拉面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哄着伊德里斯沙阿到处享乐其实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况且博尚本人也乐在其中,这当然是因为伊德里斯沙阿分得清游玩和工作,正如博尚不会为了自己的私人享受而滥用职权一样;相反,吴苏拉似乎没有这种意识,他的私人生活和公共生活几乎重叠,他的手下也一样。由于不能避免军官们把私事带进公务,尽管他手下的东盟军在镇压自由南洋联军的战斗中屡次获胜,但持续发动叛乱的叛军规模还是越来越大。

一行人乘车离开野外的林地,没有返回附近的基地,而是就近来到了一条公路上。这条公路是跨中南半岛基础设施建设工程项目的成果之一,成为了连接中南半岛北方交通不便的各地区的命脉。和公路配套建设的各个站点也拔地而起,尽职尽责的警察们有效地削弱了北方的犯罪集团,把和平安宁的生活还给了那些只想认真过日子的东盟公民。

诚然,吴苏拉对主导这些工程的兴亚会革新派有不少意见,只是这些意见一般针对的是个人而非群体。开着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兜风的时候,吴苏拉对博尚说,以前本地军阀打仗的时候甚至会在撤退前将一切能拆卸的东西全部毁掉,以至于东盟各地的基础设施状况越来越差。现在有人愿意主动担负起重建工作的责任,于情于理他都没有反对的理由。

“最重要的是,有了这些公路、高架桥,深山老林里的居民就有出来迎接新生活的机会。”吴苏拉对此予以肯定,“……东盟的繁华不应该只是城市的繁华,没有农村,城市什么都不是,甚至无法养活自身。”

幸好博尚提前从麦克尼尔那里请教了对付吴苏拉的办法。根据麦克尼尔和桑松的描述,吴苏拉有着在东盟的高级将领中罕见的乡土情怀,而他对兴亚会革新派的部分支持也源自革新派对建设新农村的承诺。抓住这一点调动吴苏拉的情绪、让吴苏拉相信已经投资了北圻州的伊德里斯沙阿会在重返东盟公共生活的尝试中为农村的兴旺做出一份贡献,互信的基础便足以建立起来。

万里无云的碧蓝色的天空下,吴苏拉一行人穿过了空无一人的原野。在这公路两侧,以前经常出没自由南洋联军的游击队,现在就连游击队也很少在此抛头露面了。通过迁移村庄、对新村庄进行集中管理,自由南洋联军仍在持续地丢失其势力范围,而东盟军所承诺的新秩序更是让许多东盟公民愿意为了和平而暂时放弃一些需求。秋日的凉风吹拂着博尚的面颊,他回忆着自己在普罗旺斯的乡间度假的情形,那时第三次世界大战只是幻想故事里遥不可及的名词,小时候的他也未曾预想到自己将成为载入史册的王牌飞行员。

现在,他宁愿自己在他曾经厌恶的和平时代中消磨掉最后的活力,也不愿在一个黑暗的时代以千百万人的性命铸成一代名将的丰碑。

车队路过了一处农田,吴苏拉及时地命令手下停车,并指向了不远处的一排民宅。与其质问这些农民为何选择大胆地定居在公路附近,还不如说是公路不恰当地路过了他们的家门口。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很少有人能够预料到一群从事灰色生意的罪犯会把据点安放在很容易被曝光的公路旁。

“这是最后一单生意了。”吴苏拉向博尚保证,“经济损失倒还好说,就怕他们宁可把自己暴露也要报复我。”

“我们在这里等着就行,别太靠近了。”博尚劝吴苏拉最好不要亲自前去,“如今许多犯罪集团首领都会避免亲自出现在交易现场,我们更应该谨慎一些。”

“我刚才说了,我得让他们相信类似的交易还会持续下去。”吴苏拉咬文嚼字地向博尚强调,“一旦他们冒着把自身送进监狱的风险来揭发我,我的名声就毁了。跟你说,我做这门生意不是为了害人,而是为了做好事……东盟的运动员需要这些特殊的药物。”

说罢,吴苏拉再也不听博尚的阻拦,留下一些人看守车队,自己带着一些人径直穿过公路旁的缺口、跳进农田,沿着农田中的土路走向外面的村舍。博尚实在劝不住吴苏拉,也只得跟随。方才吴苏拉想出的点子于外行而言可能是亵渎了体育精神,但对博尚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许多陈腐的信条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失,没有存在的必要。用麦克尼尔平时经常对他讲的笑话来回答:若是哪个著名运动员不以患病为由服用各类毒品,那人便算不得什么知名运动员。

——那就让那些热衷于极限运动的富豪们去尝尝这滋味吧,让他们更快地耗尽自己的生命、躺在病床上忏悔吧。博尚见过太多因年轻而没能认清生命可贵之处的幼稚病患者,有些教训仅凭言传身教是不够让当事人意识到情况之严重性的,还得让他们自己有过类似的遭遇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