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有力气站起来。做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秦天。他墓前我竟然没有掉一滴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哭不出来。天黑了被陵园管理员叫来秦天战友来了,他看着我问同志你是不是姓汪?我说是。他说秦天有东西留给你,我这里保存着。留给我是一个很小布口袋。其实里面也没有什么……就是信。好多信。写烟盒上、写草纸上……写了又写,一层又一层,字叠着字、心叠着心……还有一副领章,洗发白了,他说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说过映红了他脸那副……还有遗书。遗书里只有几句话,他说瓷生我一定会活着回来,但假如我不能活着回来,请你忘记我。他说傻姑娘,照顾好自己。他说我爱你……”
汪瓷生坐下去,抬手按住了眼角,终于哽咽。
屹湘身上力气像是被抽走了大部分。她呆看着汪瓷生,浑身僵直。
“……他战友告诉我,秦天是执行制定撤退路线侦察任务时候牺牲。那一区布满地雷,秦天作为当天执行任务长官,确保所有同志安全撤离之后,自己没能出来……我明白他意思,他说秦天是好样秦天很勇敢。但我秦天呢?再不会对着我笑……他欠我一生,我去哪儿要?
“怎么回到家已经不太记得。也不太记得后来是怎么吞药……只知道再醒过来看着母亲和筠生我身边哭。母亲说瓷生要是你死了,我和筠生跟你去。她瘦已经不像样,筠生被她吓呆若木鸡……她说瓷生,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你知不知道妈妈等你回家——是啊秦天也说过让我等他呢,结果?结果他也不负责任……结果我连他跟这个世界后联系都没有能够保住。
“莫名其妙恨自己、恨母亲、恨她家庭。国内已经没有什么特别可留恋,也绝不想跟她去日本,于是就去了美国。初几年是跟家里几乎完全不联系,我不能想起一点关于过去东西。太累了,可我就需要那样累,哪怕第二天不再醒来……运气似乎总我这边,后来境遇,不可思议。我把这归咎于上帝慢慢补偿我和家人前半生厄运。也许是父亲和秦天天之灵希望我过好……好。好很。非常世俗‘好’,好到不可思议。遇到各种各样人,尤其是男人。”汪瓷生脸上冷冷,扣一处手紧了紧,“不说这些……那些年陶生和筠生陆续来跟我团聚。母亲外祖母身边生活,替老人送终之后,才来。外祖母我只见过两面,谈不上什么特别深感情,但她去世时将她名下所有遗产都给了我。当时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以为这是她对女儿和外孙女愧疚。也有这方面原因,深原因,却是我母亲告诉我。于是这部分财富,成了外祖母替母亲给我物质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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