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雨终于停了。
雨声歇后不久,屹湘便听到家里另有悉悉索索声响起来。她悄悄翻身看了一眼床头马蹄钟——不过凌晨四点半。母亲脚步声,从屋子里出来又进去,是轻巧、利落而又不失温柔;父亲咳嗽声,沉沉只有两下;潇潇房门开过了,似乎是出来看了看天色又回去;姑姑那边很安静,始终没有出声……大约都是有些心情激动不安缘故,并不真是早起来准备什么。他们采用是简化程序,又不家里行礼,只要按时赶到礼堂就是了。懒
屹湘平躺床上。
并没有开灯,透过后窗棂子映进来光线渐渐亮了些。檐上积雨大滴落下,慢慢,重重。
似乎上一次这样听着雨漏断、哥哥外面守候她醒来,还是昨天事情。
时间过可真。
身上有点酸软。昨晚母亲也守了她好久。只因后来她是有些撑不住,不得不应母亲要求到床上来。父亲、姑姑和哥哥先后进来,原本围炉茶叙一晚,竟变成了她闺房小聚。
她缩床头抱膝而坐,被母亲按着,后来靠她怀里,就有些昏昏沉沉。
父亲和潇潇先离开了,姑姑以为她睡了,跟母亲一头一个坐床边,小声说话。她从小习惯了姑姑一亮嗓三间屋子都把她话听清清楚楚、亮亮堂堂,什么低回柔巧,真让人听不惯,可见是有些背人话要说了。她大约除了犯迷糊,还有些潜意识,是不想听吧,就没听全乎。虫
姑姑说这孩子今天越发不对劲儿。
母亲说哪儿不对劲儿了,她回来这俩月,就她这会儿不舒服了躺我怀里,我才踏实。
母亲手轻轻抚弄着她额头。手指尖拂开她额发,半晌才落到一处,揉着揉着,就把整个手掌都覆了那里,说不出暖。暖里,也有说不出沉……
中间电话响过一次,她强挣着也睁不开眼。那声音似被塞进了口袋,低低只是响着,直到停歇,也没有人替她接电话。又没有固执重复响起,倒真有一份让人安心体贴了……后来便听到门响,脚步是远去了。
她向来家中床上睡觉甚少做梦。今晚短短几个小时睡眠却始终梦里。梦境真实而又清晰,是圆明园小迷宫里。兜兜转转,总是找不到出口,数次转到亭子里查看地形,明明数好了该走路,甚至从哪儿转弯再走几步再转向何方就出去了都数明明白白,走下去却仍是碰壁……远远是有那么个人叫她,湘湘这里走、走到这里来,不管是抬头张望还是回头探看,连个模糊影子都没有。心里一着急,攀着矮墙爬上去,想要翻墙越境,却不料原本不到一人高墙,站上去却像站上了悬崖,一脚不慎跌下去,那声音着急喊“湘湘”……她猛一惊,这才醒了。
身上盖薄被,被沿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她按了按太阳穴。
好久没有做这个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