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歪着头,撒娇似搂着爷爷脖子,低声说:“您要问这事儿,我分析不透。大文学让我哥自己个儿跟您好好儿分析,成不成?”
阳光穿过枫叶,细碎光影笼祖孙俩身上,彼此看到都是斑驳影子。
芳菲心里有些乱糟,一股说不出七上八下感觉,随着哥哥离开越加严重起来。她搂紧了爷爷脖子,仿佛这九旬老人被无数惊涛骇浪扑打过硬朗身躯,是她浮海面上抱住一截浮木,起伏不定中让她有片刻宁静和安稳。
“你跟亚宁那小子是一个鼻孔出气。你就帮他瞒我吧。”董贤贵对孙女还是宠溺些。芳菲这样一撒娇,他便心软。想到刚刚那个棉花糖般柔软甜糯孩子,心就软些。
芳菲当然知道爷爷这样子,全赖刚刚这场突如其来遭遇。依着哥哥意思,不单是他不要见Allen,连带着家里人谁也不准再见Allen。可世上事,哪能都依着人心走。就像这次逆了哥哥心思意外,让人觉得幸福。哪怕是极少极少。
“湘湘现北京吗?”董贤贵问。
“不。您干嘛?”芳菲警觉反问。大文学
董贤贵说:“问问。”
“问这干嘛?”芳菲追问。
“那你这么紧张又是干嘛呢?”董贤贵也反问。一对眼睛炯炯有神盯着芳菲,让芳菲哑口无言。“你不用怕。我连他老邱家门儿都摸不着。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不先问明白了,去讨没脸嘛?我越琢磨越觉得这里头曲里拐弯儿道道儿多了去了。”
芳菲脸红了。爷爷这么讲,或许是无心。她却是知道,细究起来,谁去找湘湘,都是讨没脸吧。她看着爷爷,讷讷。但爷爷应该是例外吧,芳菲想。她眼圈儿也有点儿发红,急忙想要摆脱这种尴尬,就问:“我送您回去吧?”
“你不是说亚宁很就回来?我这儿等着他。”
芳菲再次哑声。
董亚宁这一去,恐怕是不能“很”回来。
她不能硬撵爷爷走,又被董亚宁交代了,不准跟爷爷交实底儿,一着急,绯红脸上就一层薄汗。她掩饰微笑着,不住擦着鼻尖。
董贤贵问:“我家时候,这阵子闲言碎语没少传到我耳朵里来。要不我稀罕你们这大京城呢,我家里蹲着不挺好么。怎么你三叔一直不见人影?我琢磨着家见不着他,这儿该见着了吧,还是不见人。大文学你看着他了没有?”他说着从胸前口袋里掏摸出一只老旧手机来。拿远了看看,一个未接来电没有。“还有你爸,忙什么呢?你跟我说说,我倒是能见着这两个人不能?”
“爷爷,他们确实脱不开身。”芳菲解释。其实她母亲也没见爷爷,但是爷爷从来不挑媳妇理。
董贤贵长长寿眉抖了两下,眉下那对眼睛注视着孙女。
芳菲爷爷面容上,能看到父亲、叔叔和哥哥特征。这些遗传特征爷爷脸上是布满了皱褶,而得到了充分表达是哥哥脸。她忽然觉得这两张面孔重合了。目光是一样犀利敏锐,让人心里那点慌乱会不住扩大。
还好她早预料到会这样,于是笑着,再次勒着爷爷脖子,说:“不过他们再忙,还敢不来拜见老寿星?”
董贤贵被孙女摇晃着,一时说不出什么来,只是看着她。
芳菲笑嘻嘻,说:“刚还跟我哥说什么,马上回老家去,这会儿露出老狐狸尾巴来了吧?明明就盼着一家人都团聚一处儿,吃一碗您寿面,干嘛嘴上说不想?告儿您啊,时间久了,他们就真当您不用了。不肖子孙也就是这么给惯出来。”
董贤贵被芳菲这么打着茬儿,指了指旁边被董亚宁临走时说了句“蹲这儿别动”便真不动蹲着旺财,问:“这家伙能这儿等着?”
芳菲愣了一下,才笑道:“爷爷您可真是……好吧,我陪您这儿等哥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