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贽怒斥:“那你还下此毒手?”
李贽说起来也是个风流的,但他喜欢的是姜琉这样不谙世事、胸大无脑的女人,像蓝蝶这种蛇蝎心肠、谈笑间就能要人命的美人,他是一点也喜不起来。
“我承认我是下了毒,但这人嘛……”蓝蝶伸出葱尖般的指尖,把玩着朗达姆胸口挂着的佛珠,满意地看到朗达姆瞬间僵直的身子,轻笑道,“不是我杀的。”
朗达姆耳根直泛红,不敢答话,李贽不屑地哂道:“他从你那处回来后,就一直呆在屋内,直到送膳食的侍女发现他的尸体,期间也未见有人进过他的屋子,不是你下毒杀得人,又会是谁?!”
“那就是送膳食的侍女做的,”蓝蝶飞快地堵回,唇角的笑意已带上几分森然,“我杀的人不会不认,不是我杀的人,也休想让我背黑锅。”
李贽一窒,没想到蓝蝶这般能言善辩,反将黑锅推到侍女身上,词穷地咬牙道:“你……”
“别争了,”一阵拐杖杵地的闷响,成功压制住李贽的高音和众人猜测的低语,羚婆眼皮微垂,暮沉的嗓音似是在叹息,“还是让他自己说罢。”
羚婆平日里话很少,但作为在场人中年纪最老的一位,说出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众人愣了半响,才明白羚婆所说得“他”是谁。
商慈奇道:“婆婆,这死人怎么可能会说话?”
羚婆没吱声,慢吞吞地走到一旁的梨案前,拎起茶壶,到了一杯清茶,手捧茶盏,转身走到尸首旁,席地而坐,继而颤颤巍巍地从衣领间掏出脖子上挂着的一个不大的物件,商慈定睛一瞧,竟是个羚羊的角,上面嵌着奇异的金丝纹路。羚婆将堵着羚角一端的塞子拔掉,这羚角里面竟是中空的,装着满满的白色粉末。
商慈默默地开启灵眼,去观察那羚角,只见那些白色粉末上方赫然盘桓着一层浓黑如墨的雾团。
自开眼以来,商慈用它相过人、勘过风水、辨过法器,总结了一套基本规则,若出现黄色气团代表吉相福运,粉红色气团表姻缘顺遂,红色气团代表血光之灾,而黑色气团代表一切邪祟诅咒,至于从葛三爷那儿顺来的菩提子,纯白如雪、不掺杂色的气团她只见到过那么一回。商慈猜测那种白色气团中蕴含的能量应该是最为醇厚且正面的,可以抵抗一些邪祟力量。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商慈打算一会问羚婆要些粉末试试。
只见羚婆将那些飘着黑团的粉末倒了一些进茶碗中,直接用手指搅了搅,一口饮罢,同时伸出右手直接覆在朱煜的天灵盖上。
众人见状,结合方才羚婆说得话,心下诧然,难道……她是要通灵?!
这种古老且玄乎的仪式,众人从未见过,皆屏息凝神,静静等待接下来的变化。
不消片刻,她的眼神变了,一阵古怪的声音从她喉咙里溢出来,像是幼兽的低吼呼噜声。
羚婆给人的印象一直是处在行将就木的边缘,眼皮永远下耷,嗓音永远暮气沉沉、半死不活,而此刻,她的眼皮彻底掀开,总是上挑的眼角,似笑非笑的神情和语气,都像极了朱煜。
她紧盯着角落里的方向,恨声道:“钟道长,我与你素无大怨,难道就因日前的一场小小的口角之争,你便一直记恨在心,对我下此毒手?!”
羚婆此话一出,众人皆哗然,一直从未出声的钟羿阳忽然被点名,也不见慌乱,面对着羚婆癫狂的神色,十分冷静自持:“羚婆,我敬你是个长辈,这几日大的家同住一个院落,我也没和你有过什么过节,你这番装神弄鬼、故弄玄虚,是要陷我于不义吗?”
羚婆尖叫一声,眼神恶毒,左手向钟羿阳所在的地方凭空抓去,而紧贴在尸体脑门上的右掌似乎限制着她的行动,她半跪着,左手五指像鬼爪似地倒勾着:“呸!我的后颈还有你扎的针眼,从背后偷袭算什么正人君子,你这个卑鄙阴毒的小人,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从商慈的角度,可以明显看到钟羿阳肩膀微微颤动了下,不过瞬息,他便镇定下来,面容和嗓音依旧平静得很:“什么针眼,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听不懂。”
羚婆闻言更加狂乱了,浑身颤抖着,嘴脸变得狰狞而扭曲,但似乎又被什么力量抑制住,面色在狰狞和隐忍间快速切换着,半响,她的喉咙里又传出那股呼噜声,面容渐渐平静下来,身体像脱力了一般,两条胳膊连同肩膀面条似地垂着,右手也从朱煜的脑袋上移开。
看着羚婆疲惫至极的面容,商慈感觉她仿佛瞬间苍老了些许。
巽方也不再避讳,上前直接握住尸身的肩膀,将朱煜翻过身来,点点红疙瘩之间有一寸完好的肌肤,依稀可见那并列排开的三颗针眼。
原来,那三颗针眼才是真正致朱煜于死地的关键!
众人还在这场鬼魂附身羚婆指认凶手的大戏中未缓过神来,整个屋子只余羚婆快要将肺咳出来的剧烈咳嗽声。
钟羿阳自若地走到众人中间,冷冰冰地扫视一圈,负手冷笑:“葛三爷和李道长一直站在庭院里,我若进出朱兄的屋子,不可能不被发现,且如果朱兄并非中毒身亡,而是死于针下,你们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商慈总觉得遗漏了什么重点,垂头苦思未果,抬头的瞬间,却和钟羿阳正好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间,忽然福至心灵,一个猜想浮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