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云层,洒在柳病言家那扇沉重的木门上。吴远江的身影在门前投下了一道长长的影子,他的脚步如同猫儿一般轻盈,没有一丝声响。他抬起手,指节刚要触及那冰冷的铜环,却又在半空中凝滞。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此刻的宁静,柳家人恐怕已进入梦乡,他不想打破这份宁静,于是打算明天再来拜访。
他的嘴角勾勒出一抹自嘲的月光笑意,心中暗自叹息:江湖路远,人情冷暖,何须扰人清梦?转身去城西废弃的卷云寺将就一宿。
他的步伐轻盈而坚定,身影逐渐融入了黑暗之中。
那是一座曾经香火鼎盛,如今却破败不堪的古寺,寺门半掩,仿佛在诉说着过往的辉煌与现今的落寞。他没有丝毫停留,推门而入,只听得“吱嘎”一声,门板在夜风中发出哀鸣。
寺院内,一盏盏绿幽幽的小灯摇曳着,犹如鬼火般飘忽不定,突然,一声狐鸣划破了夜的宁静,小绿灯笼一阵颤动,忽的一下就全不见了。
大殿里,蛛网密布,尘土飞扬,唯有几缕月光透过残破的屋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四周,每一张桌子,每一扇窗户,每一个可能藏匿敌人的角落,都被他的视线无情地切割开来。在他的眼中,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自己,以及那些潜在的威胁。
他不动声色,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绷起,像是一头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豹子。突然,他腿部用力,跃起蹬墙飞上了大殿横梁。他的动作轻盈而迅猛,只发出一丝丝声响,就像是一只夜行的猫。他稳稳地落在横梁之上,从腰间抽出一根细长的绳索,熟练地将一端系在自己的腰间,另一端则牢牢地捆绑在梁柱上。
他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而有节奏,仿佛真的进入了梦乡。然而,即使是在睡眠中,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一种冷峻的警觉,即使在最平静的时刻,也从未放松过警惕。
夜已深,四周的一切都沉浸在死一般的宁静之中。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而悠长,眼皮开始沉重起来,意识与睡意挣扎了少许时间,终于,他沉入了梦乡。
梦中的他被一群黑衣人围攻,他们手段狠辣,招招致命。最终,他被擒获,反绑了双手,扔进了一口冰冷的棺材。那些人残忍地将棺盖钉死,让他陷入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之中。就在他感到胸口沉重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忽然惊醒坐起来,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不知不觉已经天亮,晨曦初露,天边已微微发白,一抹淡淡的绯红,如同一位绝世美人脸上的一抹娇羞。
大殿的朱漆门随风而动,吱吱吖吖作响,一只狐狸静静地蹲坐,灰白的毛色,两只耳朵不时地动着,似乎能听到远处微风传来的声音。
吴远江解开腰间的绳子,从梁下跳下,把狐狸吓的脚软摔倒在地,小家伙在地上扑腾了几下爬起来没命似的逃走了。
他被狐狸的滑稽样子逗得哈哈大笑,到院中闻到树木泥土的清香,不觉神清气爽,捡起一根四尺来长的木枝,练起剑来。
那是他年少时学武的入门功法,包含长剑的各种基本招式,点刺撩抹,提截崩戳,劈斩抽挂,击拉压带,洗搅穿拨。七星剑法在他的手中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风采,每一剑都精准无误,每一式都充满了力量与美感。点剑如星落,刺剑似电闪,撩剑若风起,抹剑如水流。提剑时,他的手腕微微一抖,剑尖便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力能举鼎架千斤。崩剑时,剑随腕走崩雷击,直指对手的手腕。戳剑时,他的眼神坚定,剑尖如同穿云之箭,带着一股不可阻挡的气势。
这套剑法他已练了三十多年,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若雷霆万钧般势不可挡,剑尖所指之处,便是天地间的至理所在。
练至最后一式,双手缓缓收回丹田,呼吸悠长而均匀。一股暖流自丹田涌出,迅速流遍全身,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一般,身轻如燕,气定神闲。
早市的喧嚣尚未开始,只有几缕炊烟袅袅升起,那是勤劳的小贩们已经开始忙碌的身影。他走到了一家简陋的摊位前,那里的老板是个老者,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他只要了一碗小米粥和一碟咸菜。
粥还是烫的,米粒饱满,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咸菜则是酸脆爽口,带着一丝丝的辣味,恰到好处地刺激着味蕾。他吃得慢条斯理,每一口都细细品味,仿佛在这简单的食物中,也能咀嚼出人生的百味,忽然出现了一条米虫,他若无其事地用筷子把米虫挑了出去,把剩下的米粥吃了个干净。吃完后,他轻轻放下筷子,从怀中掏出二十文钱,放在桌上,只是朝摊主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去。
吴远江走了约一刻钟,到了柳宅那扇厚重的黑漆木门前,看了看天色,上前扣响那扇沉甸甸的门环。
门缓缓打开,一个十二三左右面容清秀的童子探出头来,上下打量了吴远江一番,似乎在判断这位不速之客的来意。
吴远江平和地问道:“在下吴远江,柳先生起身了吗?”
童子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又仔细地审视了他几眼,这才微微点头:“先生正在梳洗,随我来吧。”
吴远江跟随着童子的脚步,穿过了院落,进入了堂屋,童子停下脚步,示意吴远江在此等候,自己则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进去。片刻之后,童子重新出现,对着吴远江点了点头:“先生请你进去。”
吴远江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进了堂中。柳病言手中拿着一卷书,神情专注,一个绿衣姑娘正为他梳理头发。
柳先生抬起头,然后淡淡地说道:“请坐,用过早饭了吗?”
吴远江连忙躬身行礼:“在下已经吃过。”
柳先生微笑起来:“你定是来看望小哥的,我万万没想到,他竟能从濒死之中回转过来,全靠你一力坚持,不然他早就归西了。”
吴远江心中一暖,谦虚道:“先生过誉了,晚辈只是不忍心这一条年轻的生命这样轻易逝去。”
柳先生放下手中的书卷,摇摇铃铛唤来一名童子:“上早点,给这种壮士上清茶。”
吴远江将自己的来意娓娓道来:“晚辈此次前来,是想接小阴到武当山去。”
柳先生听了,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小哥虽然保住了性命,身内余毒未除,仍须休养一段时间,还得老夫开一剂药,让他服用一个月,才能消除他体内的余毒,即便如此,他的身子骨没有痊愈,怕是也经不起这千里旅途。”
吴远江心中虽然焦急,但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不能急于一时。他只好点头答应:“那一切就听从先生安排。”
不多时,童子端着一碗米粥前来,放在柳病言面前,柳病言对童子说道:“再去取一碗给壮士。”
吴远江起身推辞:“晚辈刚刚吃过早饭,已有六七分饱。”
柳病言闻言点头道:“哦,那快给壮士上清茶。”
童子应诺而去。
吴远江说道:“我想去看看他。”
柳病言对绿衣姑娘说道:“宁儿,你带壮士去看看那小哥。”
宁儿姑娘给老人梳好发髻插上发簪,对吴远江行个万福浅浅笑道:“壮士,跟我来。”
她带着他上了二楼,到了一间门前说道:“阴弟弟就在这间房里。”
吴远江推门而入,只见一个汉子正俯身于床榻之侧,手中银针如流星般穿梭,给床上那名重伤的少年——小阴施针救治。
小阴面色苍白,眉宇间却透出一股不屈之气,他的胸口起伏不定,每一次呼吸都似乎牵动着全身的痛楚。汉子抬头望向吴远江,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与坚决:“这位小哥的伤势虽已稳定,但还需服药一月清除体内余毒,否则有性命之忧。”
吴远江看着小阴问道:“他现在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