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仁䘵下马,将缰绳交给手下,转身面对老板,他的眼神如同寒冰,声音却出奇的平静:“我们这回有三十九人,还有两位姑娘,需要足够的房间。另外,还有十八匹马和五头骡子,照旧上精料。”
老板点了点头,随即笑道:“一切包在我身上。要酒么?我这新来一批上好的高粱酒。”
华仁䘵摆了摆手,拒绝了老板的好意:“这回总镖头亲自带队,严令不饮酒,不赌博,以免误事。只需房舍和马料。”
老板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和颜悦色的模样:“好,好,那就照你的意思来。”
夜幕降临,镖队在店内各自安顿下来,华仁䘵则独自坐在店外的一张木桌旁,目光不时扫过四周的黑暗。城外危险重重,即便是骡马店,也可能隐藏着不可知的危机。
吴远江仍是跃上房梁,用一根绳子把自己捆在梁上。这个办法很管用,假如他躺上床上安稳地睡觉,恐怕已经有八、九次已经在梦里下了黄泉。
冷风仍旧有些胸闷恶心想吐,却又吐不出来,额上的虚汗未曾干过。他在床上躺着不知道挣扎了多久,才沉沉睡去。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华仁䘵猛地推门闪进院中,只见一个身影从黑暗中窜出,直奔店门。他立刻追过去,但那人影却在店门前停了下来,转身面对华仁䘵,竟是骡马店中的一个小厮,名叫阿三。
“镖师,不好了,有人在店外鬼鬼祟祟,我怕是冲着你们来的!”阿三喘着粗气,眼中满是惊恐。
华仁䘵眉头紧锁,他低声吩咐:“你回去,告诉其他人,一切照旧,不要轻举妄动。我出去看看。”
阿三点了点头,匆匆返回店内。华仁䘵则深吸一口气,出了门竖起耳朵细细听了一番,四周除了蟋蟀的鸣叫声便再无其它声音。
只是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华仁䘵去马棚查看情况,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他心中一凛,迅速抓起一把草料,只见那草料中掺杂着细小的白色粉末,细细一闻,巴豆粉!
华仁䘵叫醒了众人,向凌大海禀告事情原委。
凌大海默然不语,牲口吃下的巴豆粉,恐怕也已经有半数了,明天一早怕是哪一头也走不动路!
一片死寂的大堂,副总镖头李丰耕的身影如同夜色中的鬼魅,突然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提小鸡般拎着阿三闯入。
阿三,一个平日里总是笑脸相迎的骡马店杂役,此刻却如同被秋霜打过的枯叶,浑身颤抖,脸上尽是惊恐与绝望。
李丰耕那铁钳般的双手,紧紧扣住阿三的臂膀,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捏碎。他的眼神,如同两把寒光凛冽的刀,直刺阿三的内心。他将阿三狠狠地掼到地上,恶狠狠地朝阿三吐了一口唾沫:“你说,你都干了些什么?”
阿三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他的眼神慌乱,颤抖着开口:“有一个黑衣人,用尖刀抵着我的脖子说,要我给镖队的骡马食槽里放巴豆粉,每个槽里半斤,要不然就杀我全家!”
凌大海上前把他扶起来,身上的灰尘也拍了几下,平和地问道:“是你们老板吗?”除了骡马店老板这样做,可以让镖队花钱租他家骡马得利,还真想不到有谁这样做对自己有利。
阿三慌乱地摇摇头,骡马店老板阴沉着脸不说话。
凌大海斜眼看向骡马店老板,冷哼一声。
他硬着头皮上前,拱手作揖,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客官,这骡马被下药之事,实乃我失职,今晚的住宿与饲料,算在我头上,以表歉意。”
李丰耕闻言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冷冽:“那明日,这些骡马走不动路,驼不了人,拉不了货,你又如何交代?”
骡马店老板闻言,脸色更加苍白,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道:“客官,您若需要,可租用我家的骡马,按半价算,以解燃眉之急。”
然而,李丰耕的怒气并未因此而稍减,反而更加汹涌。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碟乱响:“我看就是你这个老小子干的好事!”他的声音如炸雷一般,震得店内众人皆是一颤。
骡马店老板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吓得连连后退,几乎要跌坐在地。他急忙辩解:“客官,冤枉啊,我要是做出这样的事情,以后还怎么在江湖立足呀?”
凌大海站起身说道:“慢!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想必是盯上咱们的那伙人下的毒手!”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瞬间打破了沉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李丰耕惊道:“他们?是谁?”他试图从凌大海那双锐利的眼神中寻找答案,但只看到了更加深邃的黑暗。
凌大海转头看向李丰耕,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温暖与和善,而是一种诡异的杀气,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他们是谁,”他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充满了一种不可言喻的威严,“但总有一天我们知道,到那时,我们一定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句话如同誓言,也如同诅咒,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复仇之火。
“从今天起,所有人都要警觉起来!”凌大海的声音如同战鼓,激发了在场所有镖师的斗志,“分三组轮替休息!以防贼人暗算!”他的命令简洁有力,每一个字都如同刀刻般深刻。
众镖师齐声喝道:“是!”他们的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冲破了夜的寂静。
一个镖师肩扛一具尸体,缓缓走到堂间。他将尸体放到地上,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死者是镖局中一个镖师,他面目发黑,死状恐怖,双手紧紧掐着自己的脖子,指甲深深嵌入肉中,血迹斑斑,似乎是自己掐死了自己,但又像是中毒而亡,样子十分诡异。
这个镖师也算是个老手,只不过与他同一房的三条汉子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点亮灯起来就发现他的这副惨状了。
夜枭的叫声在窗外响起,那凄厉的叫声,此刻格外渗人。
凌大海站在尸体前,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既有悲痛,也有心中的愤恨。他缓缓地弯下腰,拾起了镖师腰间的民牌,上面的一滴血迹已经干涸,但那份沉重,却如同千斤压顶,让他心头一沉。
“哎!”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转头看向那三条汉子,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你们,真的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三条汉子面面相觑,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不解,他们真的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束缚,无法动弹,也无法感知。他们中的一人,一个面容清瘦,眼神锐利的青年,他站了出来,声音颤抖着回答:“总镖头,我们……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只记得,夜里房中起了一阵风,似乎特别的冷。”
凌大海闻言,眉头紧锁,他环顾四周,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吴远江脸上,他眼中求助的神情,吴远江完全了解,缓缓地点了点头。凌大海把那民牌捏得紧紧的,最后缓缓地放在了那汉子胸口上,站直了身子,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份坚毅。
“你们,从今天开始,要加倍小心。他的仇,我们一定要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