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倩提着洗好的菜回到家。
何氏已做好了几道拿手的菜,一个锅里在蒸苏子肉,炒锅里的则是冬笋焖鸡。血鸭还没有炒。
另外还有几个菜留给倩倩来炒,这是她拿手的。
周夫子和那位贵客吃过午饭后又歇了一个多时辰方骑马而回,柏崽则要等明天由家中大人陪着去私塾。
中午的菜本来就多,加上青菜整整十大碗,这两人吃得也不多,大部分进了陪客的肚子,另外还剩下好些,家里准备热了再请中午的那几人吃个夜饭。
大家都猜不到同来的那位秀才公的来意。
倩倩倒是觉得可能就是何家的人来偷偷相看的。
天下了几天雨竟然放了晴,虽然还是很冷,阳光却很好,几朵浮云飘在空中,像散漫的鱼儿。
之前攒的那些坯布也可以染了。那两位帮工也来了,在染坊里忙碌着。
倩倩在张氏和何氏的帮助下给坯布洗去纱浆,给晒干的坯布上染糊,上了两匹两种花样的都晾在竹竿上便花了大半天时间。
冬至前的天气虽然也冷,却是晴天,但是后来却又下起了小雨,接着又下起了雨夹雪,随后席大的棉花雪便紧随而来。
天也变得极冷,老人们说“下雪不冷融雪冷”。
尽管倩倩很喜欢冬天大片的白茫茫和檐下的冰凌,还有树上的雪凇,认为有唐人“开门雪满山,洒空深巷静,积素广庭闲”的意境。
若有闲情这样的天还是很适合赏景的。
只要穿得暖暖的,放一小桌,一椅子,桌上放一两盘素食,一壶热酒,旁边置一燃得火红的炭盆,赏雪饮酒,实在是一件文人们相当喜欢的乐画。
添玉夫子偶尔就会这么做,当然就招来家里人的埋怨。
但这种也只是对于有钱有闲的人家才好,就像大旱时的那首诗“烈日炎炎似火烧”一样,农夫心内如汤煮,而公子王孙悠闲地把扇摇!
对于她们这样的普通人家来说,下雪天只会觉得冷,脚冷、手冷、耳朵冷,脚上手上耳朵上的冻疮或痒或疼,让人极为难受。
好在坯布大多染完了,正好在腊月里拉着到处卖,看来今年可以过个轻松年了。
倩倩戴着箬叶斗笠和蓑衣,背着背篓去桑田里捡枯叶时想到这一点,在心里默默地计算了下攒的零花钱,盘算着要买的小物件儿。
田边雪厚的地方有小孩子们堆着的大大的雪人,戴着稻草绳编的斗笠,黑灰色小鹅卵石的眼睛,大石头的嘴巴,短树枝的鼻子,还有当作手臂的粗树枝。
另外还有些雪堆的牛马猪羊,鸡鸭鹅兔,挤成一堆。
静水的池塘里结了厚厚的冰层,有小子在大人的陪同下砸冰捕鱼,传来一阵惊叫。
倩倩穿着高泥屐底的厚茅窝子,走在雪地上拔脚还很吃力。
桑田里一样铺了一层厚雪,枯桑叶只能从尚留在树枝上的下手,半天只收了小半筐,再绕路去自家田里掐了一大把红菜薹,割了两棵甜菜,才回来饲牛。
当她从外面回到烟火的家里,手已冻得跟红萝卜似的,忙搓了会才去火边烤。
何氏去拔萝卜,砍田白菜回来了,也带着一股寒气。
“这天冷得很。”张氏给两人倒了还是温着的开水。
倩倩才喝了几口清鼻涕就出来了,忙用巾子擦干,问起还在读书的弟弟:“他们读书的地方有火向的么?”
“上次问讲有,那么大个房间,就是有盆火也不暖和。”何氏喝着水,有些心疼儿子,“过几天雪停了我去看一下,带点炭给他。”
尧寿和禹寿跟着村里人到高坳子后面的野山里烧炭去了,估计还有几天才能回来。
回来时肯定也是担着炭的。当然好的大多要卖掉,烟大的炭头和炭尾才留着自己用。
照这样下去,再下场雪就可以打猎了。她已听到好几个伯叔到家里找天开商议去哪里打野猪和麂子,哪些路估摸着没人去,可以打些大的一类的话。
她无端想起打猎时的某人的样子,这么大冷天的想来那人也不会到山里转的吧,人家又不缺那点吃的。
只是她们还没有去看柏崽,周夫子却在几天后踏雪而来,这倒把在家里向火的一家人吓了一跳,以为柏崽有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周夫子坐下,搓着手向了火后,端着茶汤安抚受惊的一家人。
看倩倩坐在旁边安静地绩麻,沉吟了一下。
天开到底老于世故,猜到可能是说亲的事,便叫她跟何氏去田里摘点青菜回来。
倩倩出去又回来,看到的是周夫子和天开、禹寿三人热烈地探讨着什么,她在三人脸上看了一遍没看出什么来,实在猜不透周夫子此行的目的。
但她猜若是何家要议亲,最好的媒人就是周夫子了。
周夫子临走前还特地要求几个男子好好考虑一番,若是必要也可以找他,由他带着去那里看看云云。
几天来她一直想找个机会问一下天开关于周夫子的目的,却一直没找到机会。
这天,她提着火笼到蚕房里织布,织了一会觉得太冷,便回到房里准备偷偷看会书。
不知何时禹寿回来了,在堂屋里跟何氏说话。两人先就提到她。
“倩倩在不在这里?”这是禹寿在问。
“在蚕房里织布呢。”这是何氏在回答。那边禹寿似是放了心,方说起周夫子上次来的原因,原来连何氏都蒙在鼓里的。
“老根子讲这事先不声张,到时候定了再说。”(注一)
“那何家到底哪们等?”
“这事我问了,周夫子讲在沙田、宁远和零陵那边都有田的,这家境倒是好。”
“这们好的家境,怕不是正室吧?”
“是侧室,讲只娶一个,不然正室还没娶就娶侧室,也讲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