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赣江进入枯水期，比夏季雨季时的江面窄了不少，据说上游的险滩也露出了部分，船只上下水也没有暗礁藏于水中时危险了。

何济源因一件案子要到上游的良口勘查现场，并催征，就是从万安县城乘船溯流的。

因是公务，出门要十天半月的，女眷自然不能随行，倩倩想看十八滩的愿望自然落空了。不过这还是挡不住她想坐船去看惶恐滩的心。

听说倩倩有此打算，翠屏吓了一跳，二话不说就给否了：“要是出了事可如何是好？崽女还小呢，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崽崽们想。你要是真的想看就让人抬着竹舆到岸边看一下开下眼，船是不能坐的，我不让。”

倩倩只好依样画葫芦，坐竹轿在县城这一面看了半个多时辰。

这惶恐滩在县城南五里，处在赣江上一个狭窄转弯处，龙溪水在此汇入，不仅怪石峭拔，暗礁潜伏，还两水交汇，漩涡重重，水流奔景，激流凶湍。

这时因水落石出，平时掩于水下的礁石立显，有两块巨大的石头立于江面，只容一船通过。

她在岸边看到船上的滩师手持铁头竹篙，有条不紊地点着不同方位的礁石。

那船便在漩涡和礁石间飘浮游荡，忽东忽西，或快或慢，或直行或打转，随着波涛起伏，看得她心惊肉跳，心里忽上忽下地。

突然，那乌篷船船头对着那条巨石间的水道冲来，两个滩师擎着竹篙顶着那大块石头减速，篙都成弯弓状了，待船头完全进入水道后方轻放下来。

那船就如离弦之箭般顺流而下，而滩师早在之前就点着旁边的礁石压着减速了。

这江中的两块巨石让她想起了湘江上的三门滩，同样是两座巨大的礁石，不同的是三门滩无新水汇入，没有漩涡，水也没那么急，而且两石分成三绺水都可通行，还是稍微好穿过一些。

倩倩看着那些在滩间急流随波前行的船只，只觉得脑袋被风吹浪打的回声吵得嗡嗡响，更觉得那些滩师和船夫的厉害，在长达六里的礁滩间如此配合默契，又丝毫不乱且从容不迫。

虽然当地有谚曰：“惶恐滩，鬼门关，十船过滩有九翻”，便到此时，经过多年的治理，许多原本存在航道上小点不易察觉的礁石已被清除，对行船影响不大，至少倩倩看了这么久没看到有船倾斜人落水的。

主要的危险就在于那两座巨大的礁石和大且急的漩涡。

据何济源说，本年冬闲时将再聚民夫对此滩进行疏通，争取在枯水时节将影响航行的小礁石都除去。

总之，这次的开眼界之旅带给她的震撼丝毫不亚于初次乘船去长沙府时的见闻。

她回来后津津有味地说给翠屏听，后者却边听边念佛：“你也是的，听你讲我都怕，你还想坐船过，也不怕落水。”

“这时候会好些，又不是夏秋水大时，而且小船又容易过。”她还是有些向往的。

向往还没来得及实现，何济源回来后却因为倩倩去看了惶恐滩训了她一顿：“你也是胆子大，就不怕水匪？”

倩倩虽然认为在何济源如此兢兢业业的治理下，有劫匪的可能性不大，但她一听说这赣江上真的有水匪还是吓了一跳：“水匪？这里有水匪？怎么以前没听说过？”

马上保证以后不随意外出了，至于那什么十八滩、十九滩，甚至梅岭上的梅花，也不再想了，与自己又何干呢？。

“你在内宅哪里能听到那些事？你可知那河上有些商船被劫，人被丢到河里。”何济源不置可否地盯了她一会，盯着她遍体生寒的不自在。

“行了，小娘子都讲了不出去了，奴也好好看到她，哪里来的那些事？吃饭了。”翠屏将何济源拉走，顺便扯了下倩倩的袖子。

倩倩跟在后面起身，殷勤地给某人倒茶盛汤布菜盛饭，如同知错就改的小媳妇一般。忙完也不上桌吃，到孩子们那桌管孩子去了。

何济源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发出的声音吓得几人一颤。

翠屏就有了气：“有气就发出来，半个多月不着家，一回来就当着崽女的面发脾气，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