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重河嘴角扯了扯,与他酒杯一碰,一饮而尽,然后身子一顿,自己也斟了一杯,慢慢倾斜,酒水浇落,渗进了黄土里。
卫晏洵自然知道他祭奠的是谁,保家卫国多年的良将最后却连尸首都不得归国还乡,谁能不唏嘘?
他也跟着祭奠了一杯。
两日后,卫晏洵告了两日的假,送浅灵去渭州。
十年光阴逝去,清渭城半新半旧,儿时她摘花采果的小路被翻土夯实过,花花草草都已没有了。
故居所在的小村落,少了一些旧屋子,多了一些新屋子,一路走过来,浅灵甚至能认出一些长大或者老去的熟悉面孔。
“你家在哪?”卫晏洵问道。
浅灵指了一指,走过一个缓坡,便有一座旧宅院出现在眼前。
宅子的半边房屋都被烧得焦黑,微微倾斜,仿佛一场风沙就能将它吹得七零八落,可十年过去,它竟还是那个样子。
浅灵推开柴门,见里头满地废墟,废弃的木料乱乱地堆在了一处,满目的灰尘已经盖住了所有东西原本的颜色。
浅灵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沉默地走过去,蹲下身在木堆里摸索了好一会儿,摸出一个木头做的小马。
这是她最喜欢的玩具,但小马被她在不安分地爬屋顶的时候摔断了一只马耳朵,以致爹爹走的那天,她都心不在焉,瘪着嘴为坏掉的玩具不高兴。
爹爹把她抱起来,亲了又亲,安慰道:“爹爹的乖宝儿不哭,等爹爹回来了,给你做一个更大更好的,好不好?”
她不乐意,胖乎乎的小手揪着爹爹的胡子,嘟囔着要他现在就做。
爹爹只是笑:“爹爹来不及,该出门了,灵儿乖,在家等爹爹。爹爹回来带你去骑大马,去大草原跑马吹风,跑上一天都跑不完的大草原,灵儿想不想去?”
“灵儿想。”
她终于饶过了爹爹的胡子,在城门口送他离开。
爹爹离开一天,她对小马的念想就淡一分,对爹爹的思念更深一分。她初次体会到离别的滋味,日日蹲在门口,盼着某一天他突然骑着大马,出现在眼前,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明明一切都是好好的,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人生会骤然大转,变成了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