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卢俊忠和手下的官员自然知道兵器库的案子被交到了大理寺,卢俊忠倒是淡定自若,朱东山等人却颇有些错愕。
武德坊一案被揭发之后,刑部众官吏摩拳擦掌,正等着跟随部堂大人一展身手。
范文正的案子,已经让刑部管理们得了不少赏赐,这次的案子比上次还要大,牵连的人还要多,如果能够侦办的让圣人龙心大悦,大伙儿免不了再获封受赏。
宫里传来的旨意,却让大理寺将这桩案子拿了去,这让刑部官员们大失所望。
甚至有人心中忐忑,暗想难不成上次办案没能让圣人满意,所以才让大理寺接办此案?
朱东山看着摆弄刑具的卢俊忠,心里还真有些惊愕。
卢部堂似乎对大理寺接手此案并不以为然,也没有任何不悦的情绪,见到朱东山脸色有些不好看,笑道:“你也觉着圣人是要重用大理寺?”
“下官倒也没有那样想。”朱东山轻声道:“下官只是担心这桩案子如果真的被大理寺办的妥善,对咱们还是有些影响。”
刑部这帮官员精于算计,一个个狡诈多端,却也正因如此,想的总比别人多一些。
自打圣人登基之后,曾经与刑部平起平坐的大理寺早已经被刑部踩在脚下,大理寺的官员见到刑部的官员,那都是一个个谦恭有礼,说的难听一些,这么多年来,刑部一直在吃肉,而大理寺只是跟着喝口汤。
如今这件大案被大理寺拿了去,难不成圣人要开始重用大理寺?
朱东山颔首道:“圣人睿智,对此自然是洞若观火。”
“能够将三部衙门中三个要紧的司串联在一起,而且做得悄无声息,直到今日才被揭发,满朝文武,能有几人做到?”卢俊忠淡淡笑道:“要干这件事情,至少要具备两个条件。这第一嘛,自然是有这个能耐,能够让三司主事听从他的吩咐,而且都不敢违抗。这第二,自然是要有包天胆量,没有熊心豹子胆
,谁敢背着宫里干下此等大事?”
卢俊忠怪笑道:“办的妥善?苏瑜那点本事,办个鸡皮蒜毛的小案倒也合适,这么大的案子,咱们的苏大人可没办事接下来。”将手中的刑具放下,淡淡道:“圣人何其睿智,知道咱们刑部一旦办起案来,就一定会有结果,而圣人这一次恰恰不想这么快就有结果,又或者说,圣人心里明镜儿似地,不想让这桩案子弄得太大,更不想让咱们真的将背后的贵人揪出来。”
朱东山上前两步,轻声道:“大人,您是说,宫里已经知道幕后真凶是谁?”
“东山,连咱们心里也大概有数,更何况圣人?”卢俊忠单手背负身后,摸着山羊胡须道:“你自己想想,薛可勇拉着马车到兵部衙门前不过半天,宫里就传旨让大理寺侦办此案,大理寺立刻将军器司、库部司和度支司三司主事请去了大理寺,这可不是苏瑜的意思,而是宫里的意思。”唇边泛起一丝狡黠笑意:“这就证明,圣人知道这件案子不只是库部司一个衙门所为,工部和户部都牵涉其中。”
“哦?”卢俊忠笑道:“何以见得?”
“公主殿下手里掌着内库,她可不缺银子用。”朱东山凑近低声道:“而且这点银子,公主也定然是瞧不上的。”
卢俊忠微笑道:“所以你觉得这幕后的贵人,是国相那头?”
朱东山立刻道:“大人所言极是,下官也是这般以为。”
“如此一来,幕后之人是谁,已经是呼之欲出。”卢俊忠含笑道:“遍观满朝文武,有胆量有能耐干下此等大案的,也就那几位了。”
朱东山低声道:“下官以为,那几位之中,公主殿下应该与此案并无干系。”
卢俊忠沉默了一下,才道:“这就要看背后那位贵人是怎样想的。他如果心存惶恐,圣人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快让这桩案子过去。其实逮捕三司主事,宫里的意思就已经很明显,这桩案子可以到三司主事为止,到时候从这三个衙门拉一帮人砍了脑袋就好。只是.....如果有人自作聪明,以为宫里是傻子,或许这桩案子到最后又要回到咱们手里了。”
朱东山见卢俊忠成竹在胸,心下也是宽慰。
只要宫里不是想利用大理寺打压刑部,那么就算给大理寺那边一些甜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这桩案子被大理寺接手,对大理寺来说,也未必是甜头,很可能只是苦水。
“下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国相。”朱东山叹道:“可是琢磨了一下午,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国相爷封邑万户,宫中也时常赏赐,京城内外孝敬他们夏侯家的车载斗量,说句不好听的话,他真要银子用,派人往地方上走一圈,几十万两银子轻松就能收回来。武德坊那边出现的残刀只是很小一部分,贪墨下来的银子,一年下来顶天也就十几万两银子,您说国相爷如此精明之人,岂会因为这区区十几万两银子去过这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