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天渐放晴,太阳躲在薄薄的云层后,偶尔露出一角暗红。景培一勒马缰绳,停马站在坡顶,手搭凉棚,遮挡着白雪刺目的反光,向坡下观望。只见一道长约五里的缓坡,直通下面一望无垠的大平原,在土坡与平原之间,有一大片胡杨林。侥幸躲过一劫的百余骑匈奴,此刻正拼命向胡杨林中窜去,身后五十丈外,是紧追不舍的汉骑兵。一逃一追,双方距离胡杨林已不足三里。景将军一扬手:“停止追击!”
号角“鸣鸣咽咽”响起,正在追击的千余骑兵闻令齐齐勒马,一个个迷惑不解,不明白景将军为何在此关键时候鸣角收兵。不过,景将军能征善战,鲜有败绩,在士兵中威望颇高。兵士尽管不理解,却依然令行即止。
“盾牌手结阵,弓弩手箭上弦,全体原地严阵以待!”
景将军暗自盘算,若贸然跟着敌人追进林子,躲藏在雪下、树后的匈奴人将暴起而出,对汉军发动致命一击,然后将剩下的汉军团团包围。面对数倍于己方,蓄势待发的匈奴兵,等待自己的只会有一种结果,而且是唯一的结果,那就是顷刻间全军覆没。这时候增援的汉军尚未抵达,四曲人马被消灭,就意味着拖住设伏匈奴人的希望落空,那自己这两千人的牺牲也就失去了意义。
还有,自己这些兵马,在匈奴人眼中,如同鲜美的嫩羊肉,志在必得。即便不进林子,敌人既然化了这么大力气布设伏击圈,那就绝不甘心容这一千余军马全身而退。既如此,干脆就采取不战不退的办法,拖住匈奴兵,等待援军的到来。
足足有顿饭工夫,胡杨林中毫无动静。众兵士沉不住气,纷纷请战进林搜索,景培不为所动。林中无走兽,上空无飞鸟,这一切迹象都说明,林中的确有埋伏。
半个时辰后,那些逃走的匈奴兵开始在林子边缘晃悠。见汉军毫不理会,干脆出了胡杨林,慢慢爬上北坡,来至百丈以内,对汉军高声叫骂,极尽冷嘲热讽。
胆小如鼠的汉人,你们就是一群绵羊,哪里是草原雄鹰的对手?
老子杀了你们的男人,奸了你们的女人,抢了你们的牛羊,老子就站在这里,有种的就放马过来。
……
汉军这方人马,谨尊景将军所令,无人乱动,甚至连声回骂都没有。匈奴兵更起劲了,迫近再骂,直至骂得口干舌燥,嗓音黯哑,干脆或躺或卧,旁若无人地吃喝起来。
汉军兵士虽不动如山,但其实人人恨不能立时冲上去,将这帮口吐秽言,刚刚血洗了斜坡屯的的恶人剁成肉泥。无奈主将不发令,谁也不敢妄动,只觉得憋屈万分。
诡异的对峙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匈奴的伏兵终于沉不住气了,胡杨林中突然响起低沉的号角声。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无数的战马、士兵仿佛突然从地下冒出来一般,一边挥舞马刀,一边嗷嗷叫着,向这里冲过来。正骂得嗓子眼冒火的两百余名残兵,眼瞅着自己这方大队人马即将上来,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盘马扬刀,向汉军冲了过来。
景将军传令:“把这一帮残渣余孽结果了,一个不许放过,然后全体立即回撤至坡顶。”
等的就是这一刻!被这一百多匈奴人骂了一个多时辰,汉军将士早已怒火填膺,肺都要气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