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雄天性豁达,毫不在意,戏言人生完美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有两根端酒杯的手指就够了,何况自己的手指还有一掌之数,已经很奢侈了。
当初从茵儿的留信中,得知苒果曾因师兄之死动了出家的念头后,仇九既心疼又愧疚又忐忑不安,曾经设想过无数次二人见面后,苒果会以一种什么态度对待自己。想到的最大可能性就是冷若冰霜、拒之千里。但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苒果很冷静,既未自怨自艾,也未怨天尤人,而是相当的冷静和自然。仇九放下心来,这才敢将自己亲手编织的护体宝衣拿出来,委托茵儿赠以苒果,苒果坦然接受。
但只有茵儿才清楚,苒果是做了一层壳,将自己真实的情感深深的隐藏起来。她的凄苦,她的挣扎,她的委屈,所有的一切,她只愿自己承受,而不愿将这种负面情绪传导给其他人,尤其是她在乎的人:仇九和茵儿。
茵儿对苒果,除了姐妹情,还有感激,感激苒果为仇九所做的一切。当苒果义无反顾为自己挡下老者致命一掌后,茵儿浓浓的姐妹情和感激之情中又多出一份愧疚。这份愧疚,一路折磨茵儿,日甚一日,乃至于尽管与仇九分别多年,茵儿都觉得无颜在苒果面前与仇九同处一室,因此一路上都是与苒果同住一个客房。
过了长江后,已进入江南的梅雨秀,每日阴雨连绵,几乎见不到晴天。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紧一阵慢一阵的雨声,茵儿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侧耳听听,苒果安安静静的,连丝鼻息也听不到。茵儿知道苒果并没睡着,轻声道:“苒姐姐,你睡着了吗?”
苒果的确在假寐,这种阴雨霏霏的夜晚,总让人心思柔软而脆弱,不知不觉深陷回忆中。
“果果,我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看待,答应你的,就一定替你办到!”
“果果,你的脸红扑扑的,真好看!”
……
当年靠山屯酒馆中,仇九身中锦鳞蚺毒后,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每次回忆,都让人耳热心跳。暗夜中,苒果脸皮发烫,嘴角上翘,构勒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苒姐姐,你睡着了吗?”茵儿的声音将苒果从回忆中唤回现实。苒果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心跳加速,大气都不敢出。
“苒姐姐,我知道你睡不着,我也睡不着。”茵儿自顾道,“真想孩子们啊,苒姐姐,你不想么?苒姐姐,你知道我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吗?等九哥哥报完仇后,你,我,还有九哥哥,咱们三个人,还有咱们的孩子,再也不分开,就住在冰晶峡,哪也不去了。啊,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该多好啊!”
“苒姐姐,你不想说话就别说罢。有些话,我一直想说,你听着好吗?我和九哥哥对姐姐亏欠太多了,甚至我们的命都是姐姐救的,我和九哥哥真的是把姐姐看得比亲人还亲啊。苒姐姐这么好,仙人一般,这个世上,除了九哥哥,真的没有人能配得上你。苒姐姐,我想让你嫁给九哥哥,好不好?什么正室侧房,咱们都是江湖人,不讲究那个,只要姐姐肯进门,你依旧是我的姐姐,什么时候都变不了。”
苒果怔怔地流下泪来,即便茵儿不说,这么多年了,她怎能不知道茵儿是如何想的?只是,左项的死对她的刺激太大,让她陷入深深的负罪感中难以自拔,她过不了自己那道坎,觉得任何幸福对自己来说都好像是在犯罪一般。
“茵儿妹妹,睡吧,其实这样挺好,我得到的已经够多了。”苒果悠悠道。
“唉!”暗夜中,茵儿一声无奈的叹息,融入簌簌的雨声中。
众人一路南行,这一天,离南阳郡已不足三日脚程,仇九这时候却突然收到范进的飞鸽传书。传书中说,王莽调集了大批军队,这些军队正向天山一带聚集,对外扬言要剿灭天山宗,鸡犬不留。目前天山宗精锐尽皆外出,力量薄弱,恐难招架。情势已然万分紧急,请仇九即刻回援。
天山宗不容有失,刘秀这里也需要帮手。茵儿和苒果挂念孩子,仇九决定带着二人北返驰援,由李新带领其余人继续护送刘秀返籍起事。李新是超凡境修为,屠雄虽然残了一条胳膊,但雄风犹在,更何况他也是超凡境修为,有这二人在,还有十几个天山宗精锐,力量应该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