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里包不住火,消息也保秘不了多长时间。
当陈文强赶到武昌时,离广州光复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天一夜,即便电报局都被控制,也保不准在广州的列强使领馆发出有关的情报。所以,他要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底定湘鄂,并力争能兵出武胜关,占据有利的形势。
如同在长沙的翻版,驻武昌的第二十一混成协的几个主要军官木然坐在桌前,陈文强倒是给了他们不一样的待遇。
黎元洪脸色变幻,低着头一声不吭,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陈文强就来了个突然袭击。革命,对他来说是个遥远的东西,但就这么推到了他面前,那可是危险万分,要掉脑袋的活计呀!
“广州已于昨夜光复,黎兄也知道我的势力,整个广东可说是唾手可得。”陈文强缓缓说道:“吴禄贞率一万人马正坐火车赶来武昌,数个小时后便能抵达。蔡锷已经支持于我,扼守衡阳,切断北洋第五镇和湖北第八镇的退路。姜明经也投身革命,正在长沙整顿部伍,很快便要北上武昌。”
黎元洪叹了口气,也不抬头,闷闷地说道:“北洋第五镇和湖北第八镇全靠你供应武器弹药,退路一断,粮饷一绝,也就不足为虑了。可北洋军还有五镇精锐,朝廷还有水师,只要兵舰顺流直下,届时又何以自处?”
“北洋军是忠于朝廷,还是唯袁宫保马首是瞻?”陈文强淡淡一笑,说道:“要让黎兄放心,我也不加隐瞒。我与袁宫保有电报联系,随时可以沟通,若是没有后着。我也不会豁出身家。实话对诸位说吧,南北合议,共同推翻清廷,这已经达成了共识,北洋军即便来攻,也不过是虚应故事。配合袁宫保出山而已。”
停顿了一下,见黎元洪等人惊愕地抬头互相目视,陈文强继续说道:“至于水师,萨镇冰正率海圻、海容二舰在新加坡、荷属东印度、越南等地抚慰侨胞,副手汤乡茗何人也,湖北宪政派首脑、咨议局议长汤化龙之弟。我与汤化龙的关系,诸位想必也都知道。再者,汤化龙已被授任湖北革命军政府←,..民政长,他正由我派人接来武昌。这样一来。革命还有什么阻碍呢?”
革党、立宪派,还有想借势出山的袁世凯,这样的反清大合唱——黎元洪等人陷入了沉思。
“黎兄于军中党人向来宽容,革党对此是深为感激的。”陈文强继续说道:“包括诸位在内,只要易帜反正,皆不失为革命功臣。此番发动,非有十足把握,我也不会如此积极。更不会拉上诸位搏个更光明的前程。满人有几何,又是什么德性。诸位都心中清楚。我们都是汉人,同属炎黄子孙,值此改天换地之时,又何苦为满人卖命,又能忍心同胞自相残杀吗?”
黎元洪苦笑了一下,说道:“陈兄。你们革命党人才济济,原不缺我们这几个。革命呢,我们不反对,也不想参与,你看——”
“那就配合一下。袖手旁观吧!”陈文强很大度地一摆手,说道:“但若要暗中破坏,也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了。哼,也不用我动手,你们的部下就有很多党人,若有异动,可小心挨黑枪,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黎元洪不肯镇压革命,是他的肉头性格使之然,倒不是他对革命有什么好感。但要让他一下子就转变,把脑袋别在裤带上去革命,却也有些难为他了。
“湖南谭延闿、湖北汤化龙,还有张季老,都已经决定与革党合作,南方十数省群起响应,大势已定。”陈文强怪笑着,看着黎元洪,“电文一经发出,没有军界名人的署名,显然还不够震慑。黎兄,我看就把你的名字先列上,待革命大势一定,黎兄想享清福,陈某绝不阻拦。”
黎元洪立刻苦起了脸,这是里外不是人啊!若是革命成功了,自己没支持、参与,功劳自然没有;若是朝廷胜了,才不敢那名字是别人给添上的,肯定追究其罪。
陈文强呵呵一笑,起身说道:“麻烦诸位手书命令,我派人去各处军营宣布,如有士兵变乱,我还要派人保护诸位前去弹压。楚望台是哪位的部队驻守,请站起来,我派兵保护着前往换防;督署衙门嘛,我的人就足以解决,就不麻烦诸位了。至于诸位的家眷,我也会派人妥加保护,诸位不必担心。”
不是非要这混成协起义,只要他们按兵不动地呆在军营里,再过几个小时,后续人马便会赶到,那才是陈文强最可依靠的武力。
当然,他所带的一千多人也足够完成两个任务,一是占领督署,擒获陈总督;二是占领楚望台军械库,控制里面的枪枝弹药。
“张总督在京师病重,已是时日无多。”陈文强有些低沉地说道:“这是心病啊,是被那些满人的排挤给生生气病的。我与张总督之前通过书信,他在病中依然不忘为国求富强,于内外交困之世变中,嘱咐我要竭蹶支柱,务必把湖北新军建成御侮自强保国家的武装力量。只是这清廷无道,我只有先破后立了。但对于湖北新军,我还是要遵张总督的意思,出资出物予以扶持编练的。”
“陈兄——”黎元洪叹息着起身,说道:“你对湖北新军一向是照顾有加,饷粮枪弹皆尽力供给,兄弟们都是感念的。既然如此,我便尽些微薄之力,免得军中同袍相残,城内生灵涂炭。”
“黎兄高义。”陈文强并没有露出太过惊喜的神情,招了招手,旁边的手下走过来,将一纸委任状交给他。
“看看,兄弟可是想着你呢!”陈文强把委任状递给黎元洪,“黎兄治军之才人所共知,现在不过一个协统,实在是太屈才了。你现在就是新编革命军第六镇的统制,这次扩充编练。我可不会吝啬,要钱给钱,要枪给枪。怎么样,够意思吧?”
黎元洪有些哭笑不得地接过委任状,从协统升为统制,这若在平时。倒是会让人喜不自胜,可现在,这东西是个烫手的山芋。可也没有办法,陈文强说得客气,什么派人保护,不过是监视的代名词,稍有异动,恐怕就是死于枪弹的下场。再有家眷,陈文强可是掐住了他们的命脉。由不得他们不配合。
反正干不干,这黑锅是背定了,倒不如搏一把。陈文强所作的分析自然令黎元洪有些心动,革命若是如此容易,他倒想先留些余地,看以后的形势再作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