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地春寒花渐晚,北归一路摘香来。”老太监安机捧着旖旎院的花笺册念了一句。
清晨的阳光透过淡青色流光纱照在窗下一支釉里三彩绘鹤鹿同春瓶上,瓶里插着几枝荼蘼。露水结在润白的花瓣上,琼瑶晶莹,芬芳袭人。
辰妃立在花旁,听了安机的这句轻轻摇摇头:“没有情韵。”
安机马上垂下眼,又念了一句:“春光未肯收心去,却在荼蘼细影中。”
沉吟了一下,辰妃声音飘飘的,像是回到多年以前:“睿王刚出生那会儿,每天皇上一回府,第一件事便要过来看看他的长子……和本宫。”
“他最爱抱着睿王站在庭院中的落霞里。彼时满院的荼蘼花开得正盛,那种白真比梨花还要透亮芳妍几分……”
辰妃低头轻抚着瓶中的花枝说:“洛阳土质偏硬,旖旎院的手艺又难有精进,培育出的荼蘼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安机看着娘娘的神情,眼珠一转,接着说:“还有一句花笺辞——微风过处有清香,知是荼蘼隔短墙。”
辰妃点了下头:“就这句罢,让人录在仿宋藏经笺中,和这瓶荼蘼一并送到长信宫,摆在皇上的早膳食桌上。”
安机出去后,殿门口的粉紫色捻金掇珠芙蓉双鸭库缎薄棉帘还没落稳,重鸾宫的大宫女越桃就揭起一角走了进来。
她手里拿着藏青色封皮的账本,一脸不高兴:“娘娘,这个月才过了几天,隆康宫便回说给皇后娘娘的膳食银子已用了大半。一大早便立在咱们宫门口,等着这里给拨钱。”
辰妃没有接过册子,也没看越桃,而是拿起手边的釉里红三鱼茶盏放在牚中,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什么。
越桃等了一会,轻声说:“娘娘,要不奴婢这就把隆康宫的人挡回去,让他们先回去等信。”
“不必了,”辰妃轻啜一口盏中温暖的胜雪茶,然后说:“他们要多少拨过去就是了。”
“娘娘,这个口子一开,只怕隆康宫以后更要得寸进尺了。”越桃有些气急地皱起眉。
“皇后不会派人来了,一来她不缺这几个钱,二来,她也知皇上的脾气,最恨穷糜极奢,这件事若是闹大了传到皇上耳朵里,对她绝没好处。”辰妃看着盏中浮成春杏形状的茶沫说。
“皇后这次派人来,无非就是因为前几天删了她爱吃那道菜的事。她想看本宫气急败坏,有苦说不出的样子,本宫便依了她,她的气自然消了,不会再闹。”
“娘娘,何苦这样委屈自己?”越桃说,“隆康宫一个月光熏香便要用掉几千两!您为何还要替她们兜着,不如痛痛快快地回了皇上去,让皇上下旨整治隆康宫,岂不更好?”
辰妃放下茶盏,嘴角掠过一丝苦涩:“皇上最念旧情,平日里手头再紧都不会苛待他的妻妾,更何况皇后娘家对他还有恩。”
“纵然皇后再怎样奢侈,只要隆康宫安稳,醇王不闯祸,其他的在皇上看来都是些小事。实在看不过眼了,他也不会自己说,而是把本宫搬出来,煞一煞皇后的气焰,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