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候的天空,深彤色的云霞与蔚蓝的天空都极为艳丽,像喷薄的火焰骤然燃起在无边深海之上。两相交汇之处起伏连绵,却又泾渭分明,就算犬牙交错地纠缠到天边,红蓝两色的边缘依然显得如此清晰而锋利……
一个悠长又苍凉的声音响起,抑扬顿挫,像是在唱着歌,又像是念着诗。这个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却在短时间内占据了整个部落的上空,像是神祗的低语,庄严又清肃地回荡在耳边。
“贵人,您在想什么呢?”老妇人见允央站在帐篷外面,凝视着远方默不作声,就走过来为她披了一件羊毛的坎肩。
允央顺势把冰凉的指尖塞进了坎肩上的茸毛里,漫不经心地说:“这是谁在唱歌?”
“贵人有所不知,这不是在唱歌,这是在念归来诗。”老妇人微弓着身体,淡淡一丝笑意就让她满脸的皱纹像初春大地上的水脉一样,支岔旁结,根根分明。
“什么是归来诗?”
“归来诗就是赤谷人放牧归来时唱的诗,由萨满教的尊者每天吟诵,祈求亲人平安,牲畜肥壮。”
看着允央有些茫然,老妇人记起允央还听不懂赤谷话,于是就解释起来:“归来诗的句子很简单,传诵了千百年就那几句话——我仰望夕阳,我仰望星空,我迷恋安康,我渴望幸福。每次企盼你归来,仿佛让我看到了往日的时光,你的恩典照亮了我的冬天。无论我有没有低头,我都在祈求你的再次垂怜……”
莫名地,允央觉得鼻子一酸,她把身上的羊毛坎肩拢紧了些:“在这样环境严酷的戈壁上生存,你们的每一天过得都不容易。”
“可不是吗?”老妇人服侍了允央好几天,也就是在今天才有机会和允央说说闲话。
允央微微蹙了下眉,有些艰难地说:“大汗和亲贵们这会儿,会在哪个地方?”
升恒是最早来到豹神大帐的,这里是赤谷大臣权贵每天傍晚都要出现的地方。赤谷没有大齐严格的礼仪制度,所以这每天大家就自觉地聚在这个地方,听大汗发号施令,遇到困难时,大家共同商议对策。
由于不是必须出席的场合,升恒经常缺席,由阿索托代为出面,把各位亲贵们要说的事转达给升恒。在升恒看来,统治赤谷部落说到底还是谁最能打胜仗,这种场合去不去都一样。
今天若不是答应了允央,升恒照样还是不会出席。他一出现在豹神大帐,得到消息的众位赤谷亲贵们皆面有惧色,不知这位行事任性的可汗在消灭了萨满长老后,又有什么新的举动。于是众人虽然噤若寒蝉,但还是一个不落地全部在豹神大帐里聚齐了。
升恒坐在大帐正中的鹿角椅上,面色阴沉地看着周围的人,然后对立在身后的阿索托说:“去请宋允央。”
这时允央步履轻盈地从大帐外走了进来:“大汗,我来晚了。”
升恒轻扫了一眼她,面无表情地说:“这是我从大齐带回来的人。之前没有带给你们正式相见,这回算是见过了。”
允央脸上也看不出一点波澜,她没有对其他人行礼,相反却骄傲地昂起了头:“我是大齐的敛贵妃宋允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