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左院判跪在长信宫里面,不敢抬头,眼前是只看到蓝色缂丝云龙纹袍子的一角。
此时的大殿里安静得吓人,除了香炉中袅袅升腾起苏合香的轻烟外,一切好像都已经静止了。
杨左院判将他从少年嘴里听到的话已经原原本本地禀告给了皇上,可是令他意外的是,皇上竟然一言不发,沉默了许久。
等待本就难熬,更何况这是在至高无尚长信宫,在随时可以使他能他的家人灰飞烟灭的大齐皇帝脚下。
杨左院判越来越觉胸口憋闷起来,可是就算这样,他心里都没有为自己的这次冒险而后悔。相反,如果他知道敛贵妃的下落而隐瞒不报的话,那他在余生之中,就算是天天锦衣玉食,一样不会感到轻松。
那种深深的负罪感会紧随他一生。
为了今后的心安理得,这一次,他必须来到长信宫。
不知过了多久,皇上终于开了口。可能是因为咳嗽一直没好,他的声音比几年前低哑了许多,也更加难以揣测他的情绪:“你把来人的话再说一遍?”
杨左院判不敢擦拭已经流到鼻尖的冷汗,他尽量用稳定的语气回答道:“那个少年只说了一句‘允央现在身在赤谷’……”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翡翠的茶盏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巨大的声音响把他吓得身子一颤。
赵元抬手扶住了额头。
允央,这是她的闺名,在民间不可能有人知道。况且,允央只让人带了这一句给杨左院判,这很符合她的风格,准确,简洁。只有一个名字,还是只有知情人才能知道的名字,以及一个地点,一个有能力的人才能找到的地点。
所以这则消息与其说是传给杨左院判的,不如说是想传给皇上的,除了皇上没有人可以救她。
“这是她在向我求救?”赵元虽然看起来从容不迫,可是他太阳穴上突突跳动的青筋显示着此刻内心已经汹涌起伏。
如果这是一个普通妻子向他的夫君求救,那么赵元可能会好办的多。可是他任何举动都将引起国内的巨大反应,尤其此事还与已经宣布死亡的敛贵妃有关。
这件事情并非如眼前所见这般简单。赵元是一国之君,不可能和毛头小子一样知道爱妃的下落就二话不说的带人去救她。他要考虑方方面面,要接允央回来的话,他如何争取到皇族支持,如何应对朝堂上谏官喋喋不休的挑衅,更重要的是允央要以什么方式回来,才能合情合理……
更重要的是,事隔多年,允央对于自己还能否如当初一样?
在种种事情没有想好的情况下,赵元并没更多地表露出自己的情绪。
皇上长久的沉默超出了杨左院判预料,他心里对于自己刚才千方百计混入长信宫来禀报一事开始感到有点后悔。
如果是在敛贵妃当年盛宠之时,都不用说她身体有恙了,就是平时少吃了点东西,皇上都要急着赶过去探望。可是到了现在,得知了她的下落,皇上却迟迟没有表示,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