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二十分,雨。
帕城是个港口城市,一年有超过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下雨。
如今日这般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后一刻便雨从天降的天气,帕城居民早已习以为常。
趁雨还小,本就在不远的伯克利加速冲回旅馆,却在踏上楼梯时听见了楼上传来的小提琴声。
悠长而又悲凉。
而当伯克利的脚步越是接近自己的房间201室,这小提琴声便越是清晰。
而当伯克利站到自房前取出钥匙时更已经完全确定,这琴声正是从自己房中传来的。
是谁?
伯克利心中警铃大作。
伯克利眉头一皱,恶灵——此时的伯克利显然尚不知晓“乐章”这一学名——穿透房门,顺手从屋内为伯克利解开门锁。
恶灵兜帽下的双眼更死死锁定房间中的不速之客。
这不速之客,自然是尼尔·尼罗。
尼尔背对房门,紧闭双眼。
左手扶琴,右手拉弓。
华丽而急促的小提琴声中,窗外夜雨眨眼间化作磅礴大雨自苍穹泄下,垂下亿万银丝,轰落在帕城街头巷尾。
虽尼尔尚未说出一词一字,但在激昂的琴声中,伯克利早已察觉到对方来者不善。
‘先下手为强。’
伯克利下意识产生这样的念头。
役使恶灵提枪便上,欲将其制服再行问话。
恶灵长枪倒拿,以枪作棍便砸向尼尔后脑。
亦是同时,一柄银色手半剑由虚转实横于枪前,格住这旨在擒人的一击,发出“嘣”的一声。
那既是枪剑相接的铿锵声,亦是琴弦崩裂的惊响声。
挥剑的,是一名锡兵造型的恶灵。
一身红色军装、一顶黑色高帽、右腿更如同其本体一般消失不见。
在这一刻。
伯克利与他的恶灵也好,对方与其独腿锡兵也好,皆维持姿势一动不动。
唯有尼尔放下崩断的小提琴与琴弓,在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以手杖撑地直起身,又转身以狮眼瞪向伯克利。
轰隆一声,远方的雷电划过天空,照亮了两人的眼睛。
尼尔开口:“你杀了佩西。”
伯克利道:“我还以为是‘开膛手’找来了。佩西那个混混,竟然能认识你这样愿意为他报仇的能力者?你是谁?”
伯克利颇为不解。
宰了佩西的时候无论怎么看,佩西都不像是能和能力者攀上关系的人。
“尼尔·尼罗。”尼尔拄着手杖踱了两步,狮眼中倒映着远方雷光。
“冬日絮语的‘士兵’,演奏名为《死线将至》之乐章的奏者。你呢?”
至于尼尔与佩西的关系,他懒得对伯克利解释。
说话间,尼尔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打量着那把枪尖一侧开刃,点缀着黑龙犄角般倒刺的长枪;
打量着那身披黑袍,手如枯木,完全瞧不见面容的乐章;
更打量着一头白金头发,身披大衣的伯克利。
“死线将至?乐章?奏者?”伯克利眉头微皱。
“嗯?”瞧见伯克利的疑惑,尼尔愣了一下,旋即笑出了声,“你该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话音落下。
尼尔指了指锡兵:“乐章:《死线将至》。”
接着又指了指自己:“奏者:尼尔·尼罗。明白了?”
这是解说,更是试探。
试探伯克利对奏者的世界究竟了解多少。
“这么雅的学名?”伯克利听懂了。
“精灵定的学名,能不雅吗?”尼尔道,更以那双狮眼紧盯着伯克利。
伯克利道:“伯克利·米·瑞文莱尔,小说家。至于乐章的名字,让我想想。
“既然你带着《死线将至》这么恶毒的名字找上门了,那我就祝伱——
“——《永世不复》。”
话音未落,长枪逆时针一转,枪尖开刃的一侧自下而上扫向尼尔两股之间。
照理来说客房狭窄,并不利于长枪这般长兵器出手,然而这长枪本就是恶灵——乐章的一部分。
乐章好似幽灵可虚可实,长枪亦是如此,完全无视碰撞体积,没入地板的部分未受分毫阻拦。却是准备一不做二不休,将尼尔·尼罗本体竖着一劈两断。
只是这种无视碰撞体积,在乐章与乐章之间却是无效的,仅在乐章与俗物间生效。
尼尔绝不至于被这样简单一击击退,虽本体移动不便,却终究经验老道,算准距离指挥乐章以仅存的左脚踩住枪刃后的枪杆位置。
伯克利先前栽赃嫁祸时便已知晓,乐章与人类不同,不受重力影响,只受本体约束,可无视寻常械斗极为重视的下盘工夫,自由漂浮在空中,立体机动。
伯克利收枪再战,刺挑扫崩、挂撩压缠,将压箱底的所学尽数施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