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两名妇人将财货乖乖奉上,上门的贼人定然也不会饶了她们的性命。
这是因为交战之时,城门一闭,行打家劫舍之举的就不会是流寇,而只可能是城内的宵小之辈。
还是那句话:东山城不大。
就以他近日来阅读过的过往卷宗来看,犯下案子的宵小和受戕害的苦主,其实很多时候都互相识得。因此,敢趁着兵乱打家劫舍的贼人,九成九……不,应该说肯定会杀人灭口。
而赵无咎之所以愿意花钱送礼当上这壮班捕手,主要就是因为想借着这身缁衣更好地护佑自己的家人,保得家宅平安。
做人做事,皆不可本末倒置。他和他的家人才是“本”,这身缁衣只不过是“末”。如果非要以家人牺牲家人安危为代价来保住这捕手的身份,那赵无咎肯定会把衣服一扒,掉头就走。
谁回头,谁就是小狗!
然而,就在赵无咎一边默默寻思,心里面渐渐升起一些请辞心思的时候,那群闲聊的差役之中突然有人又提起个令其有些感兴趣的话题。
还是那老差役挑起的话头:“尔等可知,那绿眉贼的贼首,其人是个什么跟脚?”
众人各执一词。
有的人说,那贼是塞外内附的杂胡后裔,早对朝廷有不臣之心;有的人说,那贼是个贩卖私盐的盐枭头子;还有的说,那贼是一个江湖中人,是朝廷刑部都挂了名的江洋大盗……
可是,听了众人所说,那老差役只是“嘿嘿”一笑。
然后,他才开口道:“那人姓葛,名修礼。这葛修礼就是咱们常州人,原本只是个放牛娃出身。
只不过,这人从小生得手长脚长,善跑善跳,未及束发就当上了驿卒,靠跑腿奔走的本事谋生。
有一次,他接了一趟使司差事,从常州府送信到国都洛京。到了洛京之后,花花世界迷人眼,葛修礼干脆请辞不干。
虽然无人知晓,他一个常州籍贯的外乡人如何能够留在那‘居大不易’的洛京,但是他确实成功留了下来,还进了学,乃至得师长赐予了一个‘修礼’的名字。
再后来,这葛修礼甚至还参加了科举,只是运气不好或者说学业不佳,屡试不第。
从弱冠之年,一直考到了而立之年,他也这才对科考一途死了心,复又返回了家乡……”
见众人皆听得入了迷,那老差役又是满意地洒然一笑,捻了捻自己嘴巴上的胡须,接着说道:“……至于说你们说的盐枭、杂胡后裔,还有江洋大盗,其实吧,也不能说是错的。
因为,那葛修礼返回常州之后,一开始无以谋生,只能靠着能写、会算两项本事,在一出塞的商队里当了段时间的账房先生,跟着商队一起前去塞外苦寒之地收皮毛、马匹牛羊。
当商队的账房没两年,这葛修礼觉得走商不如贩卖私盐来钱快。于是就谎称自己是内附的杂胡,在塞外收拢了一些人手,干起贩卖私盐的买卖,成了一个大盐枭。
只是,随着他贩私盐的买卖越干越大,结果不可避免地遭遇同行的倾轧,官府得到了关于他的大量举报。
于是在一次押送私盐,葛修礼就被官府的兵马设伏堵住。他也只能丢弃货物,带着几个人杀出重围逃跑,自那以后也就成了官府通缉的江洋大盗。
再后来的事情你们也就知道了,自打去年,年景不好,常州有盗匪开始闹事,号为‘绿眉’。葛修礼借机会加入其中,最后很快成为这支贼军的魁首。”
直到此处,老差役才算清楚地讲完了,那个“绿眉贼帅”的跟脚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