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认为翟鹏奏折中所述情况确为事实,据此来看,西北战局如无朝廷以财力支持,恐难取胜…”,夏言斜睇了严嵩一眼,正色答道。
严嵩听到夏言这样回答,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更准确地说,是一颗心顿时欢喜起来。他早已摸清了朱厚熜的心思,知道朱厚熜在财政方面是把得很严的,如果朱厚熜真的打算出这笔银子,就不用深夜传召二人来此议事了。
其实严嵩有时候心里也会纳闷,夏言那么聪明的人,为什么有时候连这种问题都想不明白呢?可是他不明白,夏言不是不清楚,而是不愿意,这就是他们本质上的区别。
事实上夏言也知道朱厚熜心底里是不愿意往西北拨太多军费的,可事情总不能都按朱厚熜的性子来,自己既然有能力劝,还是要劝一劝的,要不然非出乱子不可。
就在昨日,翟鹏给自己送来了一封密信,在信里将情况讲得极为详尽。一些边境上的小城镇几乎被劫掠空了,就连军事重镇大同也遭到了猛烈的攻击,里面的炮弹箭弩都有短缺的迹象。
当然,至关重要的一点是大同此次折损了不少兵员,如果想要阻止起更有效的抵御,必须要补充兵员,但这样一来,军粮又成了一个大问题。
总而言之,现在西北需要很大数目的一批军费。翟鹏很聪明,他知道向朱厚熜说明全部情况也不一定有用,没准也位伟大的皇帝陛下还会生出“弃子”的想法,所以他把主意打到了内阁首辅夏言身上。
他知道夏言算是个是非分明的好官员,如果把实情全部禀明于他,他绝不会坐视不理。事实证明,翟鹏的想法果然没有错,当夏言看到翟鹏的这封密信时,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劝朱厚熜往西北调拨军费了。
“那你的意思就是同意翟鹏在奏折中的请求喽?”,朱厚熜目光落在夏言身上,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是!”。夏言低着头,声音却很坚定,“鞑靼如今已然成势,切不可大意轻敌。西北陡然生变,翟鹏也非无能之臣,料想必是情势非常,因此臣想…”
“公瑾,照你这样分析。鞑子寇边,咱们是决计不能取胜了?”,朱厚熜睇了夏言一眼,便将目光转到了严嵩身上。
“臣非此意,只是…只是俺答如今统一了长城以北,再也不是当年那副弱小模样,因此咱们还需谨慎防备才是…”,夏言见朱厚熜连连责问,心中不禁担忧起来:看来今日要想说服皇上,情况不容乐观啊…
“这倒还像个主意…”。朱厚熜晒然一笑,“朕也是这个主意,打算拟旨好好鼓励一下翟鹏,告诉他好好御敌,功必赏,罪亦罚。”
“陛下明鉴…只不过如今看来,最重要的还是军费一事…”,夏言见朱厚熜闪烁其词,哪里还不明白他的心意,只不过朱厚熜能这样敷衍自己。自己却不能这样敷衍翟鹏,这样敷衍边境上的百姓。
朱厚熜听夏言这样一说,不禁皱了皱眉头。其实刚才他已经很给夏言面子了,故意把话题岔了开来。同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目的就是想要告诉夏言不要再纠缠此事,谁知夏言竟把自己的话当做了耳旁风,仍然揪住军费一事不放手。
朱厚熜不相信夏言没有听出自己话中的语义,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在这件事情上和自己做对了。朱厚熜很庆幸自己提前把夏言叫到这里来测试了一番,不然等到朝堂之上议起这件事,夏言和一众党羽都极力支持翟鹏的提议。和自己唱反调,那可就不妙了。
其实在刚才夏言回答第一句话的时候,朱厚熜在心中就已经给夏言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因为从今晚的这番试探来看,夏言实在是“不及格”,可不知为什么,朱厚熜总想再给夏言一个机会。
人都是有感情的,朱厚熜也不例外,尽管他在感性方面的控制力比常人要强许多,但总归是有一些的。夏言还算是个好老头,至少他兢兢业业,于政事之上还算有些能力。可朱厚熜是个习惯用理性做事情的人,单说夏言在今后会阻碍自己对西北战局的方略应用这一点,朱厚熜就留他不得,但潜意识下朱厚熜总想给夏言留个机会。
印象中自己已经罢黜过夏言两次了,他不想再对夏言使这种相同的招数,如果这次真的还要罢黜他,那就不能够和前两次一样简单了事,因为那样就起不到相应的作用了。
可现在看来,自己确实是心软了,明摆着夏言已经要和自己死磕了,这个人真的不能再留了。不仅仅是夏言一个人的问题,只要是夏言留在朝堂上,那些与他交好的大臣就肯定会附和他,这会是一股强大的势力。
一想到这里,朱厚熜不禁握了握拳头。当初自己将夏言拔擢上来,就是看中了他懂得不结党这点好处,可事实证明,随着环境地位的改变,人都是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