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九心念如电,褚仙翁那弦外之音,他自是听得一清二楚。忆及那对母子孤高自许之态,即便是携黄金万两登门,恐亦难动其分毫。此言实则暗指另辟蹊径,须从母子二人处着手,方有转机。
然而,转念思量,此事端的是棘手难解。云梦烟体内蛊毒蠢蠢欲动,犹如万蛇攒动,时隐时现,时刻威胁着她的性命,解毒之事,已是刻不容缓。
若仅凭暗中查访,寻觅蛛丝马迹,来创造契机,未知要耗去多少日月星辰,云梦烟又如何能等得?便是决心以武力相迫,虽能一时制住那对母子,但神农谷中高手林立,岂是他所能轻易撼动?
更何况,运功驱毒之时,需得心如止水,一旦有变,云梦烟之安危,实难逆料。陈天九沉吟良久,眉头紧锁,忧虑之色溢于言表,心中自责,皆因自己一时之失,致她身陷囹圄,仿佛肩上压有千斤重担。
一旁,褚仙翁却是气定神闲,笔下龙蛇飞舞,药方一气呵成,宛若行云流水。他轻轻抬手,向门外一招,店小二应声而至,恭敬接过药方,细听褚仙翁叮嘱熬药之法,而后领命而去。
待店小二退下,褚仙翁缓缓归座,见陈天九仍是一脸愁容,便知他心中所想,于是宽慰道:“少侠无需过于忧虑,云女侠吉人自有天相。老夫这‘素心方’,乃是毕生心血所凝,定能护她心脉,保得数日平安。”
陈天九闻言,心中稍安,但仍难掩忧虑之色,深知时间紧迫,云梦烟之命悬于一线。他连忙拱手致谢:“前辈医术通神,晚辈感激不尽,此恩此情,没齿难忘。”
褚仙翁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缓缓道:“老夫昔年曾有一挚友,不慎误入禁地,此乃江湖大忌。一旦泄露,轻则受罚,重则逐出师门。且真乃倒霉至极,正当此时,竟忽闻禁地外传来脚步声……”
说到这里,褚仙翁故意一顿,目光深邃,仿佛回到了那段往事之中。陈天九闻言,心中一动,知他言下之意,连忙凝神细听。
“我那挚友,在禁地内惶恐不安,四处寻找藏身之处,但除却钟乳石笋,别无他物。正当绝望之际,他忽觉脚下踏空,身子直坠而下。落地之后,只觉五内如焚,但闻脚步声渐近,哪敢作声,双手紧捂口鼻。”
褚仙翁言至此,语气中多了几分感慨。陈天九心中已明,知他是以挚友喻己,而那禁地,自然便是神农谷之清泉所在。暗叹,既是那门派中人都不能轻易擅入,那自己若背负云梦烟前去相求,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多时,脚步声已至,我那挚友方知,来人竟是一男一女。他心中诧异之余,亦觉好奇,二人交谈之声,隐约传入耳中,所言之事,皆是门派秘辛,耸人听闻,他心中暗骇,料想一旦被二人窥破行藏,势必难逃一死,不禁脊背生寒。”
“正当此时,二人忽起争执,其中一人怒不可遏,竟朝地道口走来。我那挚友吓得魂飞魄散,无路可退之下,只得硬着头皮循地道而去。至尽头处,发现顶上似有机关,一推之下,竟是一间闺房的床底。”
“他哪敢迟疑,连忙上去,悄悄摸到门口,往外窥探。只见院中景致幽雅,一棵参天老槐赫然在目,竟是门派内院,为掌门与女眷所居。他心知不妙,若被人撞见,定是百口莫辩。于是趁无人之际,闪身而出,一路提心吊胆,逃至外院。”
“不料又遇一师兄,他当时心中惊骇至极,生怕师兄看出端倪。但那师兄似是并未察觉,这才侥幸逃过一劫。自此之后,他心中不安,每见那师兄便觉心虚,终是不愿再在门派中待下去,寻了个由头离开了。”
褚仙翁言毕,长叹一声,仿佛从往事中回过神来。
陈天九心中暗潮涌动:“原来,这便是他遁离神农谷的隐衷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