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风俊暴喝:“龙云腾,你要与魔谷余孽为伍?”
龙云腾端坐在疾驰而来的马车上,黑色大氅在风中狂舞,他一手缠住缰绳,一手握住佩剑,冷冷道:“我只与义为伍。”
车轮滚滚,马车悍然撞开人群,一声高亢的马嘶,八匹膘肥体壮的塞外名驹停在乐无忧身侧。
龙云腾面无表情道:“上车,我送你离开。”
“你竟敢……”常风俊大怒,一声剑啸,华铤飞景在月下犹如一条闪亮的白练,铮然出鞘,用上十成十的功夫,仗剑刺了过来。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整齐而森然的搭弦声,只见马车四壁悄然出现数名蒙面侍卫,手掌稳稳端着威力巨大的□□。
常风俊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安广厦道:“龙城主,这是什么意思?”
龙云腾:“我要送无忧离开。”
“可笑!”常风俊道,“堂堂海天连城城主,你要背叛天下盟不成?”
“海天连城从未臣服天下盟,”龙云腾傲然道,“何来背叛一说?”
常风俊:“当年老龙王落难,若非家严伸出援手……”
“若非令尊多管闲事,”龙云腾打断他,“我会提前继承城主之位,家姐不会嫁于你,十年前风满楼覆亡之际,海天连城将精锐尽出,诛尽一切宵小。”
常风俊刹那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卫先生从马车中跳下,手中提着一盏风灯,未语先笑:“乐小公子,请上车。”
乐无忧与钟意对视一眼。
钟意对龙云腾拱了拱手,朗声笑道:“多谢大哥出手相助。”
然后转头对九苞使了个眼神,九苞二话没说,背着苏余恨如一条泥鳅般蹿进了马车内。
乐无忧也跟着上了车。
钟意飞掠到马车边,刚要上车,背后突然传来安广厦低沉的声音:“小钟,你当真想好了?”
钟意一怔。
就听安广厦接着说:“没有人年轻时不会犯错,你年纪尚幼,易受蛊惑也是情理之中,留下来吧,今日的所作所为,我可以既往不咎。”
常风俊吃了一惊:“大哥?”
安广厦对他抬起一只手,示意不要说话,专注地看着钟意,眼中没有一丝杀机,低声道:“你执意要走?”
钟意转过身来,整理了一下衣冠,正色看向他:“盟主,属下十七岁入盟总,五年来多谢盟主和诸位的栽培,然而今日却不得不走。”
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盟总这些年待你不薄,你却倒戈为敌,实在不是侠士所为。”
钟意循声看去,见是一位昔日的同僚,他抬眼缓缓扫过人群,看到无数熟悉的面孔,天下盟执掌江湖事,麾下有三庄六堂,如今有半数魁首都已在此,众人的眼中都有气愤、悲伤和不解。
一个堂主高声道:“钟意,你当真为了乐无忧而叛出盟总?”
钟意点头:“不错。”
那人怒道,“河洛山庄沉案未明,魔谷依然是最大嫌犯,乐无忧十年前窝藏魔头,如今又擅闯剑阁,你竟然为这妖人而行背叛武林之事?”
另一个人狐疑地说:“我听到一个传闻,说你和乐无忧有龙阳之好……”
钟意再次点头:“不错。”
“你竟然有胆承认?”对方惊道,“这种不体面的事情,你就不怕被世人耻笑?”
钟意道:“情之所至,一往而深,我何耻之有?若说被耻笑,我更怕世人嘲我不情、不义、不忠、不贞。”
“背叛盟总就是背叛武林,不忠这个罪名你是背定了。”
钟意沉默下来。
乐无忧掀开马车的布帘,压低声音:“世人疑你、怪你、嘲弄你、辱骂你、唾弃你,可是我懂你。”
“这就够了。”钟意点了点头。
乐无忧道:“快上车,小心夜长梦多。”
钟意道:“他们其实说得不错,盟总这些年,确实待我不薄,我不能如此轻易地一走了之。”
乐无忧心头忽然涌上一层不好的预感:“你要干什么?”
钟意看向三尺水,冷冽的剑身在月光下犹如寒池一般水波荡漾,他盯着长剑看了片刻,目光转向人群中的同僚,笑了起来:“为侠者,不行叛逆之事,钟某今日叛出天下盟,无愧于心,无愧于情,无愧于义,唯独有愧于忠。”
一个堂主道:“那你还执意要走?”
“君子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我心中有情义二字,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钟意道,“坏了江湖规矩,应得的惩罚我也不会逃避。”
说罢,他突然提起长剑,狠绝的一剑扎进了大腿中,血淋淋的剑尖从另一边露出,血流如柱。
乐无忧痛叫:“你疯了?”
“为夫现在清醒地很,”钟意却还有心情咧开嘴笑,对他飞了个媚眼,“别怕,不疼。”
他拔出长剑,眼睛都没眨一下,忽的又一剑扎了下去。
惊诧的人们方才反应过来,有人惊叫:“三刀六洞!这是三刀六洞!”
叫声未落,钟意第三剑已经扎了下去,周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震住。
乐无忧紧紧咬住牙关,心如刀绞,然而却不能出声,钟意是为自己才背叛天下盟,这一刀刀仿佛是扎在他的心里。
钟意拔出长剑,三尺水布满血光,在月色下美煞人心。
他神色如常,目光缓缓扫过人群,反手握剑,对众人遥遥拱了拱手,谈笑风生:“五年来多谢诸公照拂,今日,告辞。”
说完,身体腾起,纵身跃上马车。
龙云腾缰绳一震,八匹骏马风驰电掣,顷刻间已经奔出洛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