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红玉闹个大红脸,这人真是害人,她想解释都解释不了,家里就三个人,只能是她在背后跟香杏说小话。
陶椿看大嫂一眼,她倒是没怪她,可以预料,她是新进门的,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其他人的谈资,再说这个事也瞒不了人。
“大姐冤枉我了,是你弟弟看不上我。”陶椿笑着说。
香杏不相信,“老三又不眼瞎,你要身条有身条,要样貌有样貌,一身皮子白得反光,他会看不上你?”
“我可没撒谎,你要是能说动他,我今晚就能搬他屋里去。”陶椿大咧咧地说。
香杏眼里出现动摇,她喃喃说:“不该啊,老三夜里怕鬼,迫不及待娶媳妇就是想找个做伴的人,这人娶回来怎么会看不上?”
“你们也怕鬼?”陶椿趁机问。
“鬼不是人,怕肯定是怕的,不过也没见过那东西,怕不怕没区别。”香杏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要我说,鬼还没山里的狼吓人,偏偏老三敢杀狼,就是怕鬼。”
“他见过?”陶椿笑,“不然怎么会怕鬼?”
“他小时候进山迷路了,在山里待了一夜才被我爹找回来,回来之后就发烧,做梦都在说有鬼。”香杏微微皱眉,她百思不得其解,“问他鬼长啥样,他说没看清,都是影子,一直跟着他。我们跟他说影子是山里的树影,他也不相信,坚信就是鬼。按说他长大之后巡山的夜里也经常能看见乱晃的树影,他还是分不清当年那晚吓着他的是不是树影,后来搞得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真见鬼了。”
陶椿倒吸口气,“不怪他分不清,那时候他年纪小,一个人在山里待了一夜,没吓死都算祖宗保佑了。”
“我爹娘也这样说,他怕鬼就让他怕鬼去,不是多大的事,反正有人陪着他就不害怕,我大哥没成亲的时候一直陪他睡。”香杏说,“所以我才不相信他会因为什么看不上你不跟你睡。”
“不信你去问他。”陶椿在心里要笑疯了,她确定了,邬常安就是天天挨打挨骂也不会跟她睡在一间屋。
想到这儿,陶椿悄悄回屋,她躲着人把刮胡刀还回去,也不打算跟邬常安说了,免得他心里忌讳,晚上再吓得睡不着。
临近晌午,邬小叔一家人过来了,老老少少一共七个人。邬小叔也是二儿一女,两个儿子都娶媳妇了,大孙子还在吃奶,老二媳妇才有孕,最小的闺女十二岁,还在山外太常寺念书。
邬小婶一来就进灶房帮忙做菜,陶椿带着小毛在外面招待其他人,山里的初秋暑意不盛,大伙儿就坐在外面说话。
陶椿跟他们不熟,不过好在都是在山外念过书的,凑在一起聊聊山外的学堂,再扯七扯八问问定远侯陵的谁谁谁跟陶椿是不是亲戚,或者说安庆公主陵的谁谁谁跟陶椿是同窗,家住在哪儿……一通话说下来,几个年轻人算是混熟了。
等邬家兄弟俩回来,陶椿已经是一口一个大堂嫂一口一个二堂嫂叫得甜,三人围在一起拿着大堂嫂的刮眉刀和眉黛修眉毛画眉毛。
邬常安挑了两筐花生回来,花生还没摘,他倒出来摊开晒,筐底的落花生倒盆里淘洗几遍装盘子里吃。
邬小叔剥开花生壳,说:“有点瘪,这是哪块地的花生?长得不好。”
“河边的,明年不种花生了,改地做田种稻子。”邬常安脸色不好看,“差劲的很,一窝花生就结了七八颗果,长得还小。”
“让你犟,早就跟你说河边的地湿不适合种花生,你不听。”邬常顺坐下来说。
“地不算湿,虽然在河边,但地势不矮,我想着种花生不用浇水了,拔的时候也好拔。而且花生长在地下鸟吃不到,那片鸟多。”邬常安摇头,“种麦子种稻子是给鸟种的,种花生种番薯是给田鼠野兔野猪种的,天杀的烂肚子们。”
陶椿被逗笑了,她想了想,山林是野物的天下,人是防不了它们的。幸亏祭田不用交税,这要是再交税,种下去的种子都收不回来。
“饭好了,搬桌子。”姜红玉出来说。
饭桌已经摆好了,陶椿要进屋去端菜,大堂嫂翠柳把孩子塞她怀里,说:“不到你端菜的时候,你是新主也是新客,趁这会儿新进门还是客,你好好偷懒,以后有你勤快的。”
陶椿故意幽怨地瞥邬常安一眼,奈何他郎心似铁,压根不拿她当人看,一点羞愧都没有。
三个小孩十二个大人分坐两桌,荤菜有炖鸡炒鸭、鸡杂鸭杂一锅烩、还有酸笋腊肉汤,素菜有蒸南瓜、炒木耳、水煮花生、韭菜炒蛋、炖蛋,都是山里天生地养的东西,滋味十足。
“弟妹,我听说你在侯府跟你姨母学做菜,我们做的菜合你的胃口吗?”香杏问。
“好吃,侯府做菜讲究精细,工序多,菜大多失了原味。我还是喜欢我们山里做菜的方式,菜是好菜,肉是好肉,怎么做都好吃。”陶椿说。
“你这话说得就不真诚了,山里的肉可不见得都是好肉,野猪肉骚气熏天,肥膘还少,鲜肉吃着骚,熏肉吃着柴。”翠柳斜眼瞥她,“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陶椿笑,“我不晓得,你改天给我送刀野猪肉我尝一尝。”
“行啊,秋天是猎野猪的好时候,等苞谷和番薯能收了,它们就要下山祸害庄稼,到时候你吃野猪肉能吃到吐。”翠柳说,“到时候你教教我,怎么能去掉野猪肉的骚味。”
陶椿点头,“我琢磨琢磨。”
“我想起来罐子里还有点蜂蜜,我去冲一盆蜂蜜水来。”姜红玉起身,“忙昏头了,都忘了这个事。”
“常顺,你们是明年春天要进山取蜜吧?”邬小婶问,“今年秋天取不取?取蜜的时候你们兄弟四个一起去,多取点,我要托人给你们妹子捎一罐。”
陶椿闻言坐直了,她搭话说:“能不能秋天取蜜,我娘过年的时候还想给我姨母送些山货下去。”
邬常安看她一眼,说:“忙完秋收了再说,要是来得及,我巡山的时候去找找蜂巢。”
陶椿心领神会,要她卖力干活嘛。
饭后送走邬小叔一家,香杏帮忙收拾了锅碗也抱着小毛回去了,姜红玉把睡午觉的小核桃托付给陶椿,她跟着邬家兄弟俩下地干活。
趁着孩子在睡觉,陶椿把换下来的脏衣裳和脏鞋洗了,等小核桃醒了,她烧水给自己和小孩洗个头,之后用编辫子的手艺一下把小孩征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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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姜红玉从地里回来见烟囱在冒烟,她心有猜测,到家见小核桃坐在灶前烧火,陶椿在灶台上切着什么。
“你咋在做饭?不是让你歇着吗?”她温声说。
“你们都在忙,我哪好意思歇。”陶椿回头,“大嫂,以后我们轮流做饭,你跟我大哥负责一天,我跟邬常安负责一天。”
姜红玉没意见,“你在切啥?”
“嫩南瓜,我跟小核桃在南边草丛里找到的,晚上把晌午的剩菜热一热,再炒盘素南瓜条。”陶椿说。
“行,你忙着,我去洗把脸。”
正说着,邬常安回来了,他直奔晒花生的地方,地上什么也没有。
“大嫂,你把花生收起来了?”
“不是我,我也刚回来,是你媳妇收的。”
“还没晒干,我抱进仓房了。”陶椿在灶房大声说。
邬常安干巴巴“噢”一声,他心里有些复杂,她要不是鬼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