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薛姑娘来了——”
天色刚刚大亮,姜离披着斗篷快步入了付云慈的闺房。
付云慈醒来不久,惊讶道:“怎么这么早?”
姜离眉眼凝重道:“昨日我想到了一处古怪,想了一夜,越想越有可能,今晨等不及来问问你……”
付云慈一听便知是和案子有关,便对丹枫道:“你们都退下。”
待丹枫几人离去,姜离面色沉沉地侧了侧身,又将自己颈侧的乌发撩起,“你看——”
付云慈不明所以,可目光一转,立刻在她颈侧看到了一抹红痕,她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
姜离道:“是不是令你误会了?”
付云慈犹豫着道,“因一看便是人为……”
姜离颔首,“这便是今日我来找你之事,前日去义庄验尸,我没有发现其他几位姑娘被侵犯的确凿证据,但你受了欺负却是真,这两日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直到昨天我去庆阳公主府赴宴……”
“那时我远远看到卢羡和江陵小郡王站在一处,小郡王被他定住身形,卢羡的手还在小郡王身上比划游移,光天化日之下二人离得近,场面便有些古怪。”
付云慈眉头拧起,“你莫非以为……”
姜离失笑,“我自未想的太偏,但的确怪异,可等我走得近了,才发现卢羡只是在作画罢了,因江陵小郡王穿了一袭格外宽大的衣袍,令他想不出小郡王到底在做何动作,便画不出那份力劲,他情急之下才上手在小郡王身上比划。”
付云慈哭笑不得,“这便说得通了,但是……这和案子有何关系?”
考虑到接下来所言会令付云慈不适,姜离目光严肃了些,“而我脖颈上的红痕,也是因为昨日一点儿意外,但在旁人看到只怕会生出遐思,于是我昨日一直在想,你在马车里以为自己被轻薄,会否也只是误会?”
付云慈表情僵硬几分,“这……这怎能是一回事?你作为旁观者会误会卢羡与小郡王,可小郡王一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你也知道自己的伤痕来自何处,就好比我,我当时虽然刚刚醒来,但我听得见凶手的呼吸,也感受得到他的动作——”
说至此,付云慈喉头微哽,有些难堪地道:“更别说,他还在我身上留下了痕迹,那些痕迹你也看到了,那总不会骗人。”
姜离歉然道:“我明白,我看到了,但……”
付云慈紧紧抿唇,“但还不够对吗?难道一定要被……才算凶手有施暴之意?”
姜离连忙摇头,“不,自然不是,我只是在想你是死里逃生才阻止了凶手,但那五位受害者未能逃脱,她们五人身上类似的痕迹有,但却只有寥寥几处,凶手没有惯常意义上的奸污犯之行,这实在万分奇怪。”
付云慈有些委屈,“我知道姑娘是好意,但我的感觉不会错,那一夜我什么都可以忘记,但被凌辱之痛绝无法释怀……”
姜离听得愧疚起来,“我明白,是我病急乱投医想差了,好了不提了,我今日要给你换方子,伸出手来给你请脉——”
付云慈本绷着面皮,这时却忽然轻嗤出声,姜离纳闷道:“笑什么?”
付云慈莞尔道:“病急乱投医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别有一番趣味,对了,庆阳公主请你过府,可让你帮忙看诊了?”
姜离摇头,“倒不曾——”
付云慈叹气,“公主殿下多年来无子无女,前几年热心求医,这两年似乎心冷了,未听说请新府医,但你如今刚回来,又盛名在外,她不可能不动心。”
姜离只做不知此事,“可知是何病?宫里的御医也没法子?”
付云慈幽幽一叹,“是何病不知,宫里的太医也都试过了,五年前公主殿下本有位调养身子的女医,期间还有过一个孩子,但未保得住,只可惜后来那位女医出了事,这几年也少有擅治妇人子嗣病的大夫了。”
付云慈说的正是虞清苓,这也是昨日怀夕带着针囊的缘故,但一场意外搅了局,姜离还真摸不准庆阳公主之意。
开新的方子时,墨梅从外快步而入,“小姐,虞姑娘送礼物来了。”
姜离笔尖一顿,便见墨梅抱着几个锦盒走了进来,又笑道:“您看,虞姑娘有心了,是一整套的胭脂水粉,还说是京城新嫁娘最为喜欢的。”
付云慈让墨梅走近,又一个个打开锦盒看,末了对姜离道:“是兵部侍郎虞大人府上的小姐虞梓桐,我与她交情极好,她前日便来探望过我一次,只可惜我那时精神不济,没能与她说上几句话,但她如今回了长安,比以前方便多了。”
姜离目光落在宣纸上,思绪却飘回了十三年前。
她被虞清苓和魏阶带回长安第一日,便在广安伯府见到了魏旸和虞氏兄妹。
魏旸为虞清苓独子,年长她三岁,幼时一场重病伤了脑袋,神智时好时坏,而虞氏兄妹母亲早逝,常被外出练兵的虞槐安送到堂姑姑府中小住,见她带了个年纪相仿的女徒弟回来,哥哥虞梓谦倒没什么,妹妹虞梓桐却闹了好几日脾气。
五年前魏氏获罪,虞槐安因替魏氏求情触怒天颜,被贬襄州,直到两年前襄州生民乱,虞槐安血战平乱立了大功,才得以回长安官复原职。
“浮香斋,这铺子近来名头真大……”
付云慈嘀咕一句,丹枫道:“可不是,听说老板是个夷族人,极会玩花样,不仅给每一种胭脂香膏取了缠绵悱恻之名,还到处宣扬他们的香膏作用非凡,什么用了便可留住情郎之心,用了便可花容月貌,传来传去竟真有人信了,且他们最好的几种胭脂香膏都是限量售卖,说物以稀为贵,如此一下就激起了大家的胜负之心,如今浮香斋的香膏已是非富即贵之象征,听说过几日他们还请不少达官贵胄品香,好生招摇。”
付云慈听得有趣,又细看香盒,“桃夭春信,兰之猗猗,果真都是诗情画意的名字,收起来吧,等婚典之时再用……薛姑娘在想什么?”
姜离闻言道:“丹枫适才说到了凝香阁,这案子第二位受害者便是凝香阁的大小姐,前日我还去凝香阁逛了逛,那铺子如今已经成康家大房的了。”
付云慈微讶,“那位康姑娘出事我知道,康家曾祖从前是宫里的匠作师父,管调香制宝的,后来出宫便行了商,到了上一代将家业传给了次子,可没想到那位二老爷和夫人故去的早,只留下个女儿与一个私生子,便是凝香阁的少东家。”
姜离道:“叫康景明……”
付云慈点头,“这姐弟二人相依为命,硬生生把铺子撑下来了,尤其那位康姑娘制香的手艺一绝,早前有她在,那浮香斋还难冒头,后来她出了事,大家便只认浮香斋了,不过我倒觉得浮香斋的东西太花哨了些。”
姜离听得唏嘘,起身将方子递来,“按此方一日三服,伤处的方子我也换了,这几日伤口绝不可沾水,谣言的事可有消息了?”
付云慈道:“云珩昨夜说裴少卿那里查到了当日事发之后,有人去过玉真观打听我走失之事,但还未查出那人是谁所派,必是先听说我走失之事,而后去探听细节好大做文章,我实在想不出何人如此恨我……”
姜离对此事也毫无头绪,只能寄希望于裴晏,安抚片刻后,姜离看了眼天色,“我今日还要去城东一趟,便不多留了,你还是以静养为要,衙门那边若有其他消息了,也来知会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