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陌神色淡淡地携着苏浅坐下,一双水墨般的眸子始终温润温和,不骄不躁。苏浅暗暗扫了他一眼,心里觉得好笑:陌太子也忒能装,他那名扬天下的好名声就是这么装出来的吧?什么雍容雅致,什么清贵无双,什么风华绝代,纯属虚构,上官陌他就是一只披着美羊羊的皮的灰太狼。
四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那两人端坐在当地,即便没有高贵的身份罩在头上,即便没有摆出什么太子公主的架势,只浅浅而笑,未有只言片语,却自有一股令人忍不住臣服仰望的气场。
曹琦滴着冷汗,躬身立在一旁,搭讪着道:“秘书令大人,陌太子,这里污秽,还是去里面坐坐吧。”
苏浅冲他璀璨一笑:“曹大人,你确定要我们去里面坐坐?”
曹琦冷汗滴了一大滴。
里面是案发现场,不见得比这里干净。
秋风送爽,吹落几片落叶。落地声簌簌。有一片不大长眼色,落在了苏浅遮头发的粉纱上。上官陌手指轻动,将黄叶捏在指端,又给她拢了拢有些松脱的粉纱,动作轻柔又体贴。
人群中传出一片抽气声。闻说陌太子对浅萝公主情深似海,看这温柔的架势,此话不虚。一个男子当街对一个女子如此温柔体贴,若非用情太深,怎搁得下脸面。
一时间,人群中,已婚的男子们全都羞愧得无地自容,想着人家陌太子那样高贵雍容的人都能对自己的女人那般温柔体贴,自己却对自家婆娘从未这么体贴过,都想着回家后一定要改正;未婚的男子们则想着等将来有了女人,一定也要这般温柔呵护;已婚的女子们则羡慕着那个戴着粉纱的女子,心里埋怨着自家那从不懂怜香惜玉的相公;未婚的女子却恨不能化身成那片落叶,被那如玉的手指捏在指端。一时间想这样,一时间又惊艳男子和女子的惊世容颜,忘记了眼前还躺着十数具死人。
苏浅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人能不能别当街卖弄风骚?还捏着一枚黄不拉几的叶子把玩?若她知道这人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便引起众人各种遐思,估计会生起将他塞回马车里的想法。
反应有些迟钝的曹琦大人捏着嗓子道:“呃,外面秋风凉爽,秘书令大人同陌太子呆在外面也不错。”
呃,这一路行来窥见连城境内繁华昌荣,百业兴盛,果真是这位慢半拍的曹琦曹知府治下么?苏浅斟酌思量了一番。后来觉得先人说过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瓢量,先人的话总有几分道理,不可不信,曹知府大约就是那不可貌相的人之一吧。
坐了片刻,月隐觉得这样干坐不大好看,于是问掌柜要茶水。掌柜踟蹰片刻,正要进去沏茶水,慢半拍的曹知府站出来道:“秘书令大人,这茶水还是先不要喝的好。这些人都是在太白居内中毒身亡,还未查清毒是下在什么中,这水怕是不安全。”
苏浅近来行事虽仍耽于高调二字,但那副火爆烂脾气要强个性实在改了不少。譬如现在,听见曹琦知府一番陈词,搁以前她定会示意月隐无妨只管拿水来,但此时她却只是微微一笑,轻言轻语道了一声:“多谢曹大人提醒,月隐,我不是太渴,可以忍一忍。”又转头温柔问了一声上官陌:“你也可以忍一忍吧?”
上官陌眼眸闪过一道奇异的光,温柔以对:“嗯,我也可以忍一忍。”
人群再次一片唏嘘,瞧瞧人家那互敬互让的温柔做派,岂是凡夫俗子可以学得来的!
侍立两旁的月隐和月魄同时抽了抽嘴角。
恰逢一身墨色锦衣的楚渊来到,看到这礼让谦恭的一幕,一向淡云轻风的脸几不可见地抽了抽。
“浅浅,怎么回事?”楚渊扫了一眼眼前的死人和活人们,疑惑问道。
苏浅颇是惊诧,欠了欠身子:“咦,表哥,你怎么来这么快?难不成长了翅膀不成?我这刚差人去叫你你就来了。”
楚渊看着尸体们皱了皱眉,淡声道:“我一早就出来办事了,没在桃花阁,途经这里,看见你的马车,才过来看一看的。这是怎么回事?”
苏浅刚要答话,曹知府合着人群才惊觉来的人是太子殿下,都惶恐地一个响头磕在地上,声音震天:“见过太子殿下。”
于是,苏浅在等着楚渊和他的臣民一番寒暄见礼后才慢慢悠悠道:“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等着表哥你来审问呢。我也是途经此地发现这里热闹便来凑一凑,谁知是死了人,真是晦气。我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和昨晚发生在桃花阁的事情许是有些个什么关联,我这不什么也没动,替你保护现场呢么?”
楚渊眸光有些深。他永远都不会小觑苏浅的聪明及精明。不似上官陌总将她视为弱女子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