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兮易水寒,楚乾皇子一去兮将不复还。
别人家兄弟阋墙,无关乎苏浅思虑自己的心事。一大早起来欲找青门兄弟撒眼线去探听上官陌的消息,却找不见了如今青门的头子墨凌。她虽凌驾于墨凌之上,但如今做甩手掌柜数月,已然无路寻找那帮兔崽子的影子。
急于寻找上官陌倒也不为别的,只因昨夜一场大雪倾覆,晨起已积了半尺多厚,她只怕他为了赶回来深夜兼程若迷了路会被大雪埋了。
月隐对这个不像样的借口翻了个白眼。心想着公主你犯相思想念心上人了就直说呗,从前多么有违礼教的事都做了这个时候反倒假矜持起来了。迷路这种事若在太子殿下身上发生那他的名声是忽悠出来的不成。但即便是忽悠出来的,能忽悠得天下人都成他的拥趸,这份能耐也不能因个雪就迷了路吧。还被大雪埋了。再下三尺埋了这天下所有人也埋不了他吧。
苏浅今日身体却很有起色。绵软无力的手脚都似轻快了许多,可下床自由活动了。
可以自由活动的苏浅却拖了藤椅坐在门前意兴阑珊地望着飘扬似絮的雪花,地上磕了一地瓜子皮花生壳。月隐在炉火旁给她烤紫薯。
她为了冬日烤地瓜方便,特意叫人做了可以烤地瓜的炉子,取暖烤地瓜两不误。这样的大雪天缩在屋子里烤地瓜实在是件享受的事。温暖而闲适。乐趣却在于烤而非在于吃。但她今日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既无烤地瓜的兴致也无吃地瓜的兴致。一上午统共也就吃了半块烤地瓜。月隐却被人使唤着烤了好几十只地瓜。烤好的地瓜被路过的克三王爷顺了好几只,被来商议事情的袁靖袁尚书了好几只,被来串门的上官皓月端走了一筐,被忙活得无暇吃饭的莲儿杏儿桃儿金子四人端走了两筐。
月隐同她说话,她有一搭没一搭,往往答非所问,所问又让人无从答起。月隐给她沏茶,沏的是苦丁茶,拿大茶缸子端了一大缸子给她。她接过来就喝,喝完了吧唧吧唧嘴唇说了一句:“月隐你脑子坏掉了吗?我刚吃完药,怎么又拿药给我吃。”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添了一句:“今日的药苦则苦矣,却没有草根树皮的腥气,倒不难喝。是墨凌给换了药方子么?死小子今日大半天也没露面,什么时候换的药方?”
月隐抽着嘴角将茶缸子接了过去,想心疼两句,却实在不知从何劝起。情之一事,她连个半吊子也称不上,只怕劝了还不如不劝。嚅了嚅唇,什么也没说,默默坐到炉边仍烤地瓜去了。
“你说,咱们去刑部大牢看看楚鱼怎么样?”苏浅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月隐极其熟练地将地瓜翻了个个,顺口答道:“不怎么样。这大雪天的,冻坏了不值当。公主若是闲得慌,不如看看书吧。”
苏浅默了片刻,道:“也好。你把书桌上上官陌看过的那些个书都搬过来,我今日就哪里也不去了,坐在这里看书。”
月隐搁下手中的地瓜,到书桌前收拾上官陌读过的书。倒也不全是月魄收罗来的风月艳书,大半是野史闲谈。他们这些经常会出现在书中的人物都明白,所谓正史,虽来自官方,记录的却不见得是事实真相;所谓野史,来自民间,真实性虽也不见得高,却是最能从中看到民心所向。收罗起来,足足有四五尺高,月隐皱眉问:“公主,这里是太子殿下走前半个月读过的,但太多了,都搬过去么?”
苏浅望了一眼天色,灰蒙蒙的如罩了个龟壳子,雪花从龟壳子上掉下来,白得晃眼。“这雪不紧不慢似没完没了一般,一时半刻也干不了别的。都拿过来吧。”苏浅悠悠说道。
月隐搬了三趟,方才把书都搬到了门口藤椅旁,顺手将她手中的手炉换了个热的来,又在房中燃起了檀香。这种香气浅淡,不同于苏浅和上官陌素日喜欢的花香,最是能使人心安静,读书时燃来最是合适。
苏浅吸了吸鼻子,并没反对。顺手拿起最上面一本,随意翻看起来。上官陌是个爱惜书的人,看完的书仍然如同新书一般,连个折痕也不见。不但是书,他这人有洁癖,凡自己的东西都必是洁净如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