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笑了一声。“如今的乾州和白凌都只有十万兵马镇守。但表面上,却都还是原来的四五十万之众。”又笑了笑,“但,用兵之道,虚虚实实,此时即便疑心乾州和白凌城内空虚,也没有人敢轻举妄动,谁知道是裁军了还是另有调度?”
月隐唏嘘了一声。
大雪下了两日两夜,地面积雪两尺厚,建学府的事被迫停了工。
这样大的雪,在云都却是寻常。每年的冬季,云都都要历一两场这样的大雪。百姓轻微受灾,尚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无需朝廷出面赈灾,偶有冻死在街边的乞丐,云都府衙派人一领破席悄悄卷了掩埋至乱葬岗,历年来并没有为几个乞丐上报朝廷的先例。
今年因为秋季遭了水灾,虽则救灾及时,却也还是增加了街上的流民数量。因此这场大雪一下,冻死的人激增。袁靖勘察新建学府的时候,刚巧就遇见了云都府衙役破席裹尸往城外乱葬岗运。地面积雪甚深车马无法通行,皆是两人抬一具尸体徒步往城外走。浩浩汤汤竟小有规模。问及,却得知尚有许多挣扎在垂死线上的流民。
这位新上任的礼部尚书立即作出决断,将死尸暂且安置于空旷雪地以大雪覆埋,腾出人手先拯救尚有存活希望的流民,移至先前因叛乱被抄了家而空置的列位罪臣府邸中安置救助。虽然觉得这位袁大人有越俎代庖之嫌,但衙役无不遵从他的令旨。这年头,真正像他这样为民的官已经不多了,况他如今是朝廷新贵,太子殿下和惠王殿下眼前的红人,谁敢得罪。
吩咐完,这位袁大人却不见了踪影。众衙役没看到,这位袁大人施展的,是真正踏雪无痕的轻功。衣袂连一丝雪花也没带起。
凭空消失的袁大人一刻之后却出现在了太子府。正碰上往归云苑而来的太子楚渊。楚渊脚步匆匆,向他招了招手,“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先同我到浅浅那里去。”
苏浅拉着月隐掰扯了一夜,从兵法政道一直扯到张家长李家短各位朝廷命官家的妻妾之道,天光大亮依然了无睡意。洗漱了吃了早饭正和月隐一起往房间搬上官陌曾经看过的书籍,远远看见正要过吊桥而来的云袁二人,伸手一指,大喝:“你们施展轻功过来,不许踩我门前的雪,我留给上官陌的。”
喊声惊起山花一家,扑簌簌翅膀带起枝头落雪,仿若下了一场梨花雨。吊桥那头的两人脚步齐齐顿住。放眼瞧来,偌大的太子府,唯归云苑中积雪如镜,未扫一下。袁靖无奈地望着楚渊,苦笑一声:“太子殿下,麻烦你带我一带。”
楚渊淡淡瞧了他一眼,探手抓住了他的腰间丝绦,身形一展,脚不沾地掠过吊桥再掠过院落停在了廊檐下。中间不曾借一丝力。
苏浅正在吩咐月隐:“你去写个牌子戳在吊桥那头,敢踩坏我雪地的杖责一百割地赔款驱逐出府。”话落楚渊正抓着袁靖落在她面前,她龇牙打量了他一眼,再看一眼连一片雪花都不曾乱过的雪地,嘟囔了一句:“轻功强得也忒变态了。”
楚渊好笑地睨了她一眼,“你这是什么?作什么怪?真是个孩子。就算不扫太阳一晒不几天就化了,你留得住么?”
苏浅哼了一声,“说不定上官陌今日就回来了呢”抿了抿唇,指着地上一箱子书,道:“来得正好,给我搬屋去。”
楚渊从善如流地扛起了箱子,扛进了她房间。房间门口,放着她那张软榻,榻边小方桌上茶水点心一应俱全。“就放软榻边儿上。”苏浅吩咐了一句,斜斜歪在了软榻上。这个位置,抬眼就能见到门前落雪,以及落雪之外的银湖与吊桥,吊桥之外的琉璃暖棚。琉璃棚里晃动着月魄的身影。
月隐给楚渊和袁靖二人各端了一张椅子,茶水伺候上,去忙苏浅吩咐的事了。厢房里寻了个木板,刷上鲜艳的红漆,墨笔书上斗大一行字:敢踩坏归云苑雪地者杖责一百割地赔款驱逐出府。
楚渊望着地上五六箱子的书籍,嘴角抽搐,“浅浅你这是要进学么?”
“闲着打发时间。你们二位这个时候不去街上赈济流民去,跑我这里来像什么话?”苏浅随手拿一本书搁在胸前,瞥了眼一左一右坐着的二人,道:“你们别指望我现在这副破身板子能帮你们上街安顿流民去。你们楚国多的是能人,来抓我一个病人做苦力是不人道的。”
袁靖道:“自然是不能的。我只是来报告一下,那些闲置的庭院我都安排做安顿流民用了,就是抄了家的那些。”他着重解释了一句,又道:“顺便来讨太子殿下和惠王的示下,看上次赈灾用过的人能不能抽调过去,对于如何安顿照顾灾民他们有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