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陌他已经受了太多的磨难,心已经够痛了。
她不要他再痛了。
他健康地活着,可以完成她不曾竞的梦想,那么,她就可以安心地去了。
不错,这正是自己希望的。那一日自地牢中走出,本以为,还好,还活着,还能见到他,他还是她的。但,被他推到在床上的时候,被他疯狂吻着的时候,情动不能自已的时候,心脏里的两条小虫疯狂啮咬了起来。心一沉到底,情知这倒霉的一生,就要宣告结束。但,是要如之前所想,倒在他的臂弯里,还是一个人,悄悄走完最后的人生路,这很令人伤神。最后的时刻,她的身体代替自己做了决定。一掌将他拍昏,避他远走。那一掌下手极重,会令他在死亡线上挣扎些时日,但绝不至于拍死他。这些时日,足够她走完这段令人痛苦却又令人留恋的人生路了。
本以为,保他一命,已是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谁知却好巧不巧,遇上了来寻她的楚渊。那么,倾人生最后几天生命,再为他谋些希望,也是好的。她将楚渊带入她与世隔绝的世界,给他人生中以前和以后都将再得不到的欢乐时光,让他见识到,还有一种生活,如此美好,世界,是可以以这种美好的状态存在的。做这些,希望的是,在以后迟早要面对的江山天下之争中,表哥楚渊他会因为今天的境遇,而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只是,这样做似乎对楚渊有些不公了。
这些天,她其实也想过楚渊之于她,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非她真正的亲人,也非她的情人,说是朋友又太浅,说是知己又不是。他说如果没有上官陌,希望她考虑一下他,可即便没有上官陌,她觉得她也不大能接受他,可是要让她放弃他,也不大可能。他曾经不止一次冒犯她和上官陌,可她即便当时很怒,也没有和他真正决裂过,他遇到困难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要去帮他,譬如楚子恒造反的时候,譬如上官闲造那场天灾的时候,譬如她大舅舅大限的时候。她此时心里倒清晰了,上官陌是她生长在骨血的白玫瑰,而楚渊,却是她心口上的朱砂痣。
没想到的是,会跌落在楚渊的臂弯里。处处算计于他,人生的最后也在算计他,却最终倒在他的怀里,不知这是不是老天故意安排,令她死也不能死得瞑目。
如果可以再有一世的生命,那么,是否可以偿还欠他的情债……
嘴角的血不断涌出,她却挑起抹笑来,绝艳如盛极而开的玄冬花。世界的声音在渐渐远去。
一圈的人,脑子一片混乱。
她曾说,“我竟比你们还激动。心脏里似爬了好几条小虫虫,痒痒麻麻的。”
她曾说,“我今日总觉得羡慕嫉妒得心里发慌。左胸腔这里似爬满了小虫虫难受。唔,嫉妒这个东西真不是个好东西,怪不得自古多少人栽在这上头。”
可是他们竟没有在意她说的。
楚渊揉她在怀中,双手颤的不知所措。他早觉不对,把脉把了半日,也断不出个所以然来。终究他不是上官陌那种医术绝高的人,对这种境况,他却没经验,不知如何应对。
“你在发什么呆?她再这样下去会流血流死的。快封了她的穴道!”墨凌怒吼了一嗓子。俊美的青年,从不曾如此失态,嗓音嘶哑成破碎一般。
楚渊犹豫了一下:“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如果,如果,横竖是一死,你觉得她会愿意就这么眼睁睁什么也不做地死去么?有一分希望,她就决计不会放弃。不然,她也不会千难万险中活到今天。”墨凌指风动处,已封了她几处大穴。
“她没有呼吸了。”楚渊的手蓦地一滞,声音飘忽似在天外。
墨翼的手探上她的腕子,片刻之后,压抑着颤音道:“还有一丝脉搏。”
一片混乱茫然之中,有一个人却还有些冷静神智。向来铁血手腕治军的沈恋风,沉声道:“先将公主抱到床上吧,我们需好好计议一下。”
楚渊机械地抱起她孱弱得如一片秋叶的身躯,惯常冷静自持的他却被这轻飘飘的身躯压得晃了晃。沈恋风一把将人接过,抱到了卧房的床上。人一忽都围到了床前,个个苍白着脸色,惶惶然不知所措。
如果她死了,这天下也就真正地乱了,他们不是不害怕。但天下乱和他们有何干,他们怕的是没有她在身边,这一生都不再有意义。
沈恋风沉静道:“天下间医术高超者,不过陌太子,真如老祖,雪影老人。如今陌太子也是个半死不活的,指望不上。真如老祖半仙之体,世人根本不知道他老人家仙踪。雪影老人据说大半年前找无痕灵云两位大师讲道论佛去了。现下,只能兵分几路去寻一寻这两位了。”
“你别傻了。你看她这个样子还能撑到将他们找到吗?”尹媚抬起一片水泽的脸。
“小媚,倒是还有一线生机。”一身喜服的新郎俯身在妻子身旁,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水泽。
“什么?快说!是要怎么样才能救她?”齐刷刷的声音朝着他吼。
他咳了一声,赧然道:“我只是说,能保她一线生机到请来两位老前辈,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