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非是莽夫,无畏的送死她是绝对不会的。
她今日赌的是上官陌。
如果他来,以他和叶清风郗道凌之力,擒下那两父子当不在话下。
如果他不来,她只能眼睁睁纵虎归山。
他来了,苏允洛却跑了。
她忽的凉自足底生怒从心头起。这就是她拼了一命下的赌注,她赌输了!本来稳操胜券的一盘赌局,她却输得这样彻底,而让她输的人,是她倾心爱着的人!
他事事算到,又怎么算不到她来峡天关的目的?又怎么算不到苏允洛那样狡猾的人从峡天关下来是她费力促成,目的只在将他的命送到他的手上!明明都算得到,却还是放跑了人!上官陌他端的好手段!
半晌,苏浅足尖一点飞下千丈高崖,向那一抹月白身影掠去。月隐只来得及喊一声“公主”,她的身影便已淹没在鏖战的人海中。
离上官陌三丈,苏浅停住身形。眼前的景象令她怒意更甚。
再熟悉不过的青年,本就生得瘦削,身形却比月前又瘦了一大圈。苏浅望着他,怒意虽盛,心疼更升。青年此时却一脸冰霜,静静瞧着她。他脚下横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已辨不清模样,但看高大的身形,她知道,那是苏启阳。
“好本事。”半晌,她才强压心中的怒气沉沉出声。
上官陌似乎一怔,看向她的眸光透出一抹伤来。
苏浅心头一惊。上官陌他从来喜怒不大形于色,喜怒哀乐全搁在心里,即使在西月她曾给他差点致命的一掌,即使在他知道她想要下嫁楚渊时,他也只是怒。这样的伤心的神色在他脸上出现,她记忆中没大见过。
为什么他眼中流露出的是这样的伤色,她百思不得其解。
上官陌凝视她半晌,忽然袖出一柄剑来。剑身长只尺许,通体凝碧,泛着莹莹寒光,苏浅看着一惊。如果不是知道她的绿漪已断,她几乎以为这就是她的绿漪。
她嗤笑一声:“这是传说中的绿涟剑吧?陌太子果然是好手段,能拿到天下至珍的两把宝剑,且毁来毫不手软。呵,毁了绿漪,不晓得绿涟剑孤单单在这世上会不会觉得寂寞呢。”
上官陌眸光微微眯起,却没有作声,从袖子里再抽出一柄尺长的短剑,除了剑柄处的雕刻不同,与前一把剑毫无二致。
两柄剑一并搁在手心,递在她面前,她震惊地瞧着剑,再瞧着上官陌,不敢置信。绿漪绿涟是一对合璧剑,却从没听说过还有第三把剑。
可眼前,分明是两柄完好无缺的剑!
上官陌的声音有些压抑,却极轻:“我将断剑熔了重新锻造,还好,没有毁了它原来的模样。绿漪是你的,绿涟我一直珍藏,它们本就是一对。”
苏浅怔了片刻,冷声道:“即便和先前一模一样,也不再是原来的剑了。我不要。”
他清瘦的模样映进眼底来,长长眼睫下两抹青色痕迹,不知是有多少个夜不眠,才重新锻成绿漪。苏浅心底再次疼成一团。
她手攒成拳头,指甲掐进手心里,不让疼痛浮上面色。
上官陌眸中的伤色愈甚,声音微凉:“如果你实在不想要,今日就是这两把剑的葬身之日,此地就是它们的埋身之地。它们既不能得你的心,留在世上已无用处。”
苏浅心惊,她毁过一次剑,伤他伤己已是这样深,他却要在她面前再毁第二次!他是要逼死她么!
她虽然怒火中烧,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声音愈冷:“剑有何罪?你的本事便只能用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么?为什么要放走苏允洛?为什么要把苏启阳伤成这个样子?”
上官陌怔怔瞧着她,“他将你拐带出来,死有余辜。”顿了顿,声音愈冷:“你很在意他的生死?”
地上的血人蠕了蠕身子。虽然他看上去伤得极重,却还是清醒着的。
苏浅并没有主意到,一心只扑在上官陌的身上。她愣了一愣,冒火的双眸望住上官陌,语气怒极:“你就是个自私的混蛋!天下存亡之秋,你眼里心里却只有儿女情长么?你看不见战场上这些鲜活的生命正一个一个逝去么?”她指着身后的一片炼狱,越说越怒,口不择言:“上官陌,我真是眼瞎看错你了,从开始到现在,一错再错,为了你筹谋天下,为了你六亲不认,为了你抛弃了全世界,为了你连我自己都不再是我自己,到头来到这般境地,你却是如此扶不起的阿斗!我真想,从没有认识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