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下子换成叶钧耀又惊又怒了,他正想拍胸脯说本县立刻召来那些该死的胥吏解决这个问题,可紧跟着就想起自己亦是被区区胥吏逼到了绝路上。于是,他只能含含糊糊地说道,“只要本县过了这一难关,必定把这件事给你解决了!”
汪孚林本就打算一定要把叶钧耀拉上岸,这非但是一个错过了就再没有下一次的人情,而且他现在面对的问题正好也是赵思成造成的,正好同仇敌忾。否则这位县令要淹死了,他就只能去想方设法激起歙县生员公愤,可问题这会儿是人家应试秋闱的当口,闹事等同于毁人前程,毁人前程等同于要人性命,那一招是万万不能用的。所以,他当即假作感激涕零地起身长揖称谢不止,随即又不忘多嘴了一声。
“只不过,学生进城毕竟是因为粮长之役进城来的,还请老父母给学生几分脸面,至少对那赵思成发顿火。”
“此事简单,我先痛骂此人给你出气!”这事情叶钧耀当然满口答应。别说能给汪孚林一个脸面,他自己也恨不得借机宣泄心头怒火,把那赵思成痛骂一顿,正好也替自己出一顿恶气?
自己说的一条一条全都答应了,汪孚林知道如今叶钧耀病急乱投医,对自己确实有些真心依赖。于是,他也不忘提醒最重要的一点:“不过,学生今日投帖并未写明缘由,老父母却连夜召见学生,在外人看来恐怕不正常。万一让那奸吏察觉到老父母通过学生另打主意,恐怕会另做手脚。”
“这个……”叶钧耀这才醒悟到自己是给气疯了,今晚这事情做得有些不隐秘。思来想去,他就喜笑颜开道,“有了!就说本县因大宗师力荐,怜惜你父子,打算异日破格推荐你们父子俩同在紫阳书院精研举业!”
见汪孚林满脸错愕,他越发觉得自己聪明,当即喜笑颜开地说道:“父子同学,绝对是佳话!”
好吧,指望这位县太爷也就只有这样的借口了!你不担心揠苗助长,我还担心呢!
“老父母固然美意,可紫阳书院那可是在学宫里,带着几分官学性质,据说收童生,可也得考试,金宝若是现在进去,就太勉强了。至于学生,如今倒是更愁身体吃不消。”汪孚林点穿自己本要回乡休养,却被佥派粮长这件事给炸了回来,见叶钧耀有些尴尬,他便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老父母这美意这当成借口最好不过,我便对外说谢绝了就是了。至于今后,请老父母挑选一个妥当人居中联络,毕竟学生不能一直往县衙跑。”
一个多时辰后,当一乘两人抬的青布小轿再次停在马家客栈的门口时,一直没敢合眼的掌柜立刻迎了出来。目送人又抬着那轿子远去,他笑容可掬地给汪孚林拍着身上并不存在的浮灰,讨好地说道:“小相公大晚上的来回奔波,要不要用点夜宵?小人这就吩咐人去做。”
汪孚林一面说一面打了个压根不存在的饱嗝,状若无心地说:“不忙,在叶县尊那儿已经用过了。唉,我真是没想到,叶县尊连夜召见,乃是为了金宝。因大宗师力荐,叶县尊怜惜金宝资质,有意推荐他入学紫阳书院旁听,我思来想去,还是拒绝了。”
金宝和秋枫此刻也都闻讯出来,听到这最后一句话,两人同时大吃一惊。金宝先是有些小小的遗憾,随即就把这点小想头丢到九霄云外了,忙上前说道:“幸好爹拒绝了,我基础没打好,入学了也未必能听懂。”
“说得好,日后考了秀才进去读书,那才是扬眉吐气,否则一个县尊特推生的名头,你可会被人笑话!”汪孚林见金宝并无一丝一毫的怨色,心情顿时好得很,拉起小家伙便往前回房道,“要不是我如今没精力进紫阳书院,又怕你被人欺负,我说不定就顺口答应下来了。金宝,别忘了二老爷答应过给你请名师的,机会将来有的是!”
嘴上这么说,汪孚林却是故意透给掌柜伙计那些人听的。可竖起耳朵听最仔细,心里想法最多的,却是跟在他们父子身后的秋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