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月和小北算得上是淮扬大水之后,第一批从洪涝区出发抵达芜湖的人,所以得知她们放出的风声而赶来扬州的那帮粮商,自然赚得盆满钵满。汪孚林从吕光午口中得知这消息时,想到的不是这主意究竟出自姊妹俩中的哪一个,而是她们俩有没有在其中掺和一脚,在解扬州燃眉之急的同时,给自己攒点私房钱。当然,这念头一闪而逝,他也没在吕光午面前流露出来。
然而,什么难题都解决了的汪小官人这会儿请教吕光午的,却是之前叶县尊夫妇丢给他的那个难题。
“你居然问我叶家大小姐还没嫁,小北怎么嫁给你?”吕光午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汪孚林,见其满脸的认真,他顿时忍不住拍了拍额头,“我真是服了你!这么多大事你都解决了,这种小事你居然想不出办法?”
“那吕叔叔有好办法?”
吕光午被汪孚林这一反问,登时觉得有些棘手。这要是打打杀杀的事情,他直接捋袖子上就是了,而官场商场上的疑难,他努力动动脑子也能想出相应的办法,可是,对于这种明显要周顾到合理性以及伦理性的问题,他就犯难了。幸好就在他渐渐有些挂不住脸的时候,外间他的一个伴当扯开喉咙叫道:“老爷,牛四爷来了,人正要回扬州去,说是来拜别程老爷!”
吕光午顿时觉得这实在是及时雨,立刻干咳道:“这种事怎会难得倒你这足智多谋的家伙?好好想想,自己的婚事,自己多费心!”
见吕光午二话不说撂下他就走,显然是拿这当借口,汪孚林顿时为之气结。尽管他自己也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拿这种私事去让别人出主意,这实在是病急乱投医,可谁让他办完正事之后想到这个就抓瞎了呢?如果说他本来还因为叶钧耀荣升徽宁道。打算再等个两三年,等准岳父挪窝之后再谈婚论嫁。可现在经历那一场让人好笑的劫持,主谋三人全都落得个悬首示众的下场之后,哪怕小北没有对吕光午提过,他回去之后也不打算继续拖下去了。
世事无常,谁能说得准将来如何,还是不要辜负眼前的大好时光,大好人儿吧!
在婚书已经由两家父母暗地里敲定了之后,最简单的法子当然是直接到叶家登门提亲就完了。可哪个年头都有喜欢多是非的人,长幼有序,那时候少不得会有人在背后非议。当然这倒不是不能解决,如果在这时候能够为叶明月找一位如意郎君倒也不错,可这不是就成了拉郎配?对于那位继承了苏夫人的机敏练达,兰心蕙质的大小姐,他并没有起过淑女之思,可却颇为佩服欣赏,哪能为了成全自己就在人家身上动歪脑筋?
就在汪孚林胡思乱想瞎纠结的时候,只觉得肩头上突然多出了一只手。他回头一看是程乃轩。顿时想起这位当初东躲西藏逃婚逃到松明山的往事,登时揪着人说:“来得正好,你给我出个主意!”
程乃轩登时来了精神。平常凡事都是自己找汪孚林出主意。今天难得倒过来了!可是,等他听到汪孚林把心头烦恼给抖露了出来之后,他登时脸色古怪了起来。等盯着汪孚林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嘿嘿笑了起来,那笑容贼兮兮的。
“双木,你小子平时遇到对手的时候,什么损招贼招都能用出来,居然碰到自己的事情就抓瞎了!这种事有什么好烦恼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还不简单吗,让你娘跑哪家寺庙道观里求个签。然后回来之后立刻去求亲就行了。这老一辈的人再加上妇道人家,不就最信这个?只要你娘一口咬准了你和叶家那位二小姐八字最合。是最合适的一对,别人谁还能说不是?至于你怕损伤叶家大小姐的名声,这还不简单。”
程乃轩难得看见汪孚林目瞪口呆的表情,勾了勾手指头示意对方把耳朵凑过来,这才低声说道:“我爹不是正好回去吗?回头让他帮个忙,在人家面前好好提一下叶大小姐的贤惠聪明,总有人看着你的例子跑去求亲。叶家看得上就答应,看不上就统统拒绝,只说叶县尊……咳咳,叶观察和夫人心疼长女,还得好好看一看,总要选个比得上小女婿的大女婿,这不就成了?”
原来我真的钻牛角尖了,这种事情竟然如此简单方便……汪孚林见程乃轩张口就来,此时此刻不由得有一种泪流满面的冲动。他对付那种穷凶极恶老谋深算的敌人,从来都是不怕对方有多么强大,信心十足走一步算三步,可对于自己的事那就真的很糟糕了,就连表白……都是被人逼的!
只看汪孚林那表情,程乃轩就知道自己这法子被人听进去了,登时得意洋洋,竟是又笑着拍了拍汪孚林的肩膀:“不论怎么说,我现如今都是当丈夫的人了,比你有经验。听我的,肯定没错!”
“少爷,汪小官人!”
汪孚林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只见不远处墨香一溜烟似的跑了过来,等到了近前,气喘吁吁的他双手撑着膝盖,好半晌才平顺了呼吸说:“徽州那边派了人来,说是汪老员外派人给汪小官人送信的,而且……”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说道,“来的是秋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