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那边正在安顿,母亲要见人,我亲自请他们来上房就行了……”
话还没说完,李如松就被宿夫人狠狠剜了一眼,立刻噤若寒蝉,再也不敢继续往下说。果然,就只听宿夫人疾言厉色地斥责道:“荒谬,我也是刚回来,那上房难道不乱?自然是先行见过之后,请了人去厅堂说话。你父亲虽说起自武职,但一直都推崇文学,礼贤下士,更何况他们都是有功名的,更应该客气三分。远来是客,你父亲不在,我亲自见见,这才是尊贤的道理。”
反正说不过,更不敢和母亲相争,李如松也只有立刻照办。他本打算叫个人先去那边知会一声,谁想宿夫人根本就不让,他也摸不透母亲究竟怎么想的,也就索性听之任之。等到迈进院门的时候,他正好就只见沈有容从正房出来,一见着他便流露出熊熊战意。
看到比李如松先行半步的宿夫人时,沈有容明显疑惑了起来,但他只是行事冲动了些,并不是缺心眼,一愣之后就慌忙快行几步迎上前道:“小子宁国府宣城沈有容,可是李大帅夫人当面?”
宿夫人见沈有容礼数周到,便笑着答道:“沈公子无需多礼,今日我刚刚从铁岭卫回来,听说有南边的才俊来到总兵府,就过来看看。”
得知真的是辽东总兵李成梁的夫人,沈有容直起腰后,见对方衣着朴素,谈吐温和,暗自和南边那些官眷比较,只心想怪不得李成梁能够建功立业,敢情是因为有这样一位贤内助。
而听到他说话这动静,沈懋学和汪孚林都出了屋子。一见宿夫人居中而立,李如松反而侍立在侧,他们哪怕没听清楚沈有容刚刚对人说什么,可哪还有不明白的?两人立刻上前来自报家门见礼,可宿夫人在几句客套话之后,突然开口问道:“刚刚看两位出屋子,是沈先生住在正房,汪公子在东厢?”
对于这么个问题,汪孚林当然不会让沈懋学回答,赶紧抢着说道:“长幼有序,年资不同,是我再三要求,沈先生方才不得已从了。再说,沈先生一路不但指点我学问,还教我骑射,身为半师,我礼让也是应该的。”
宿夫人听李如松说过,沈有容,还有汪孚林身边一个女眷武艺颇为不凡,此刻听到沈懋学一个南直隶名士竟然善于骑射,她登时目露异彩,连连点头道:“沈先生文武双全,端的是令人钦佩。汪公子尊贤之意,更是难得。其实总兵府空院子还很多,都是大郎想得不周到,居然给你们出了这么一个难题!大郎,一会儿就让他们再整理一个院子!”
沈懋学听到汪孚林直接安了个半师的名头给自己,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可宿夫人都连他和汪孚林一块盛赞了一番,他还能说啥?少不得在宿夫人仿佛有些迁怒李如松的时候,他赶紧和汪孚林一起,帮忙李如松说了几句好话,无非是一路同行情谊很好,不愿意分居两院之类的话。无论是他还是汪孚林,瞧见之前性子颇有几分蛮横的李如松在母亲训导下喏喏连声的模样,全都对宿夫人又多了几分认识。
这绝对是个和岳飞母亲差不离的厉害角色!
而下一刻,宿夫人却又问道:“对了,大郎之前提到,汪公子身边还带着女眷?”
连这李如松也对母亲禀报了?
汪孚林忍不住扫了李如松一眼,见其低头只看着地面,压根不接自己的目光,他这才正了正神色说:“有劳夫人垂询,那是内子叶氏,因为正在更衣,故而未曾出来迎接夫人。”
李如松这才一下子抬起了头。真是妻子?他那妻子马氏乃是父亲至交之女,也是将门出身,可却温柔娴静,哪有汪孚林那妻子那般身手!
宿夫人这才有些惊讶地轻轻吸了一口气,随即就笑道:“既如此,等她换了衣裳,一块到厅堂中说话。刚刚大郎说过要给你们接风,我既回来了,就做这个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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