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郎中闻声回头,一见来人,仇老郎中眉头就皱了起来,“齐独眼?……你哪来的那么好心?”
雷简也瞥着眼,就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管勾是要雷某去给你送到伤病营的衙前治病?”
仇一闻资历老,人面广,承过他人情的军汉秦凤遍地都是、成百上千,齐隽即便有个官身,他也不会放在眼里。雷简自京中来,也不惧一个进纳官,对经常给伤病营增添死亡数字的齐独眼同样没什么好感。
齐隽笑了笑,貌似没把两人的蔑视放在心上,“这不是合了仇老的心意?你哪次来甘谷,不是伤病营走一遭的?”
“……那也罢,俺就去一趟看看。”对于齐隽的提议,仇一闻想了一想后,还是答应了下来,又对雷简道:“小子,要不要比试比试?”
仇一闻也是好心,他不论到哪个城寨,看到伤兵都会收治下来,不过他是在秦凤路的五州一军到处跑,运气好碰上他的,还是不多。而能跟仇一闻分个胜负,雷简也不会怯场,唤了随侍的药童,背起药囊就走。
伤病营离着也近,也就几步路的功夫,三人就已经站在了营地的门口。
仇一闻惊讶的停住脚,‘才四个月不见,怎么变成了这般干净?’
而在同时停步的雷简的心中,也是一样的想法,只不过将四个月换成了三个月。
不同于来甘谷镀金的雷简,仇一闻可是货真价实的老军医。他走过的桥多过雷简走过的路,吃过的盐多过雷简吃过的米,而治过的人,也比雷简多出数倍。没别的,多活了一倍时间而已。在仇一闻四十多年的行医生涯中,他治疗过的伤兵数以万计,见识过的伤病营也不知多少处,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干净清爽的地方。
偌大的伤病营中,遍地的污秽垃圾不见了,露出了被石灰界过的黄土地面;充斥在营房内腐臭味也淡了许多,应该不绝于耳的哀声听不到了,还有欢声笑语传来。
“这是伤病营吗?!”两个医生都是怔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耳朵,“走错了罢!”
“没走错!”齐隽在两人背后冷笑着,“雷大夫,你在甘谷已有不少时曰;仇老,自甘谷立城后你也来过多次。可是看起来,还比不上人家一天的手脚啊……”
………………
“这是怎么回事?!”
随手从身边拉过一个要出门的军汉,雷简怒声质问着。他是甘谷城的医官,虽然他几个月也不会踏足一次伤病营,但营中事务还是属于他的管辖范围。可现在却没人跟他说起,这让雷简火冒三丈。究竟是谁篡夺了他的权力?!
军汉急着要出去,用力挣了一挣,随手指了指房内,“是韩秀才来着。”
“韩秀才?!”
雷简丢下军汉,一步跨入营房。视线只一扫,便一眼盯住了韩冈。营房中有着上百号人,但韩冈的文翰之气让他如鹤立鸡群,决然不会认错。
雷简几步冲到韩冈面前,不顾礼节,厉声问道:“你就是韩秀才?!”
“在下正是韩冈!”韩冈退了半步,拱了拱手,“不知兄台何人?”
只看雷简身后背着药囊的小僮,他的身份便呼之欲出,韩冈却是故意相问。
雷简没回答韩冈的问题,反而更进一步逼问:“你来伤病营是奉了谁的命?!”
“救人何须上命?”韩冈干脆利落的回道:“韩某行事只求心安,与他人何干?”
雷简心中莫名火起,狠声道:“军中自有规条,不是你想作什么就做什么?”
韩冈还未作答,一旁的伤兵和他们的亲友不干了,他们都认识雷简,对这位明明闲得很,却从来不为他们治病的医官没有半点好感。
“雷官人,你不救俺们,也别拦着不让别人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