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曾经有过数面之缘的王家二衙内行过礼,蓝元震带着一同来的小黄门,还有一队侍卫告辞离去,根本都不要韩冈安排人手引路。
天使告辞离开,韩冈出门相送。他的两个幕僚则在后面窃窃私语——游醇还在县学中——讨论着这一任命。
“想不到提点晋升如此之快,当真是命数。”魏平真摇头感叹着。随着年纪见长,他对虚无缥缈的命运就越是信之不移,自己给人做了一辈子幕僚,都没能混到一官半职,而韩冈却似乎是毫不费力,时时刻刻都能撞到机缘。
“命数也是提点自己挣来的,换做是你我,都是在路上就咽了气。”相处久了,方兴看的出魏平真在想什么,笑着安抚了一句。又道:“若能提点能将流民一事妥善措置,等旱情消退后,甚至可以再进一步!”
魏平真则是干笑了两声,道:“诏书中并没有说白马县由谁来接手,看来得让侯县丞来代管政事。”
方兴冷笑着:“府界提点的新治所就在白马县中,想必侯敂知道该怎么做。”
官员职位的交接,有两种不同的情况。如果即将离任的官员事先已经定下差遣,正常的手续就是将手中的政务交割给副手代管。若是没有定下差遣,还要到京中守阙,那就得等到新官上任之后再亲自交割。韩冈现在既然已经接下了新的任命,那么白马县中的事务,就得交割给县丞侯敂来处置。而以侯敂的识趣,不会做出蠢事来的。
“提点既然已经接旨,这两天肯定要去京城走一遭。”魏平真说道,“入宫请对自不必说,王相公和孙知府那边,提点也都要去见一面。”
“孙永……”方兴沉吟道,“他是潜邸中人,可年过五旬方得为开封知府。而提点才二十出头,不知他会怎么看提点。”
“孙曼叔为人中平宽和,行事颇正,勿须担心。”魏平真对现任开封知府有所了解,同时也不喜欢方兴这么说人,他举例道,“之前提点动用常平仓存粮,他也没有从中阻挠。”
韩冈和王旁这时正好回来,闻言就笑道:“孙曼叔那边的确不用担心,见一面而已,我又不与其争权,为国尽力,想必仁人君子都不会在这时候扯我后腿。”
韩冈在东京城时曾见过一次孙永。他任白马知县,没有有不去拜见长官的道理。去年见的一面,虽然只是泛泛的尽了一番礼节,寒暄了一阵便告辞了,并无深交,但现任开封知府还是给韩冈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这半年来,韩冈在白马县的一番举措,虽然有天子和王安石做后台,但孙永怎么说也是顶头上司,有资格和充分的理由插手,但他并没有拖后腿,让韩冈一切布置得十分顺利。只是这一件事,韩冈就要承他的人情。
但韩冈的话,却也提醒了两名幕僚另一桩事。方兴皱起眉头,担心道:“既然是提点府界,总不能只管着白马一县。可那些知县不知道会怎么想,说不定其中会有人不乐提点见功。”
魏平真这一回则点头表示同意:“世间君子少而小人多,开封赤畿二十余县,其中妒贤嫉能之辈必不会少。”
王旁一听心惊,连忙对韩冈道:“玉昆,此事不可不虑!”
韩冈则不以为意,“做人做事最忌的就是乱伸手,我也没空将手插进县中事务里去。将天子关心的事情做好就够了。”
韩冈没余暇与开封府中的二十多个知县打擂台,烧火也好,争权也好,并不是眼下的急务。只要将流民营仿照白马县的制度在开封府中建起来,不让大股的流民进抵开封城下,就算完成了赵顼交代的任务。届时就算自己没有因功升迁,坐稳位置也是肯定的。到时候,地方上的知县们,搓扁捏圆全都凭自家的心情了。
“在京库场要抓在手上。”韩冈知道何为重点,“不论粮库还是草场,皆不涉县中事务,要掌控住也容易,而有了粮食,指挥流民就方便了。先顾着府中库场,曰后再论其余。”
“恐怕还会有人不知好歹。”魏平真摇摇头。他已是五十岁的人,世间的人和事,他见过的和看过的,不知有多少。韩冈的际遇实在太招人嫉恨,若有机会,想让他跌个灰头土脸的绝对不在少数。那等心怀诡谲之辈,也不会放过眼下的时机。
“这没关系。”韩冈则是咧嘴一笑,笑得温雅醇和,如同此时的春风:“那时候,会让此辈知道我韩玉昆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