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迫在眉睫,可战场虽然在西北,但胜负的关键却有很大一部分放在河北。为了加快河北禁军尽数换装铁甲的计划,赵顼已经不止一次催促韩冈,要尽速准备好至少四万幅铁甲,以便给河北北方的高阳关、定州两个经略安抚司路的禁军,补齐不足铁甲数额——在板甲出来之前,两路禁军的铁甲率也只有五成而已,但这个比例,已经是证明了朝廷有多看重河北防线。无论党项、契丹,有甲的最多四分之一而已,而铁甲更是不到一成。
不过韩冈不仅仅是甲胄方面的工作要艹心。各种兵械、城防用具,都要由军器监来生产。最近因为在城外设窑炼焦,焦炭有了,而煤焦油也有不少。如今正在监中的作坊里看看能不能制成猛火油。当然,更为重要的还是炼铁,他现在正在打报告,要河北或是京东,运送一批铁矿石过来,而不是过去的生铁锭。
过去宋廷一直在鼓励天下军民发明堪用的军器,因此而得到的神臂弓,如今已经是宋军倚仗来压倒西北二虏的利器。而在韩冈做了判军器监之后,更加鼓励监中的发明创造。而且也不再急功近利的偏重军器,而是更注重对于工具的改进和发明。尽管如今监中工匠们的精力,尚都放在锻锤和水车、风车上,但韩冈相信,也许再过一段时间之后,就能看到机床的出现。
“听说罗兀城又多了一千五的铁鹞子。”
这段时间,王雱与韩冈来往得越来越多,隔三差五就来找他说话。王安石的长子一贯的心高气傲、目无余子,眼中从无那等庸碌之辈——他的名声,其实有三成是他恶劣人缘给败坏的。但对上才智、功业都不输于他的韩冈,王雱倒是有着惺惺相惜的感觉。只是今天关于横山的话题,有一半是代替王安石来咨询。
“加上之前的驻军,西贼放在罗兀城里的就足五千马步军了。”韩冈咂咂嘴,呵呵笑了起来:“亏他们养得起。”
“养不起也得养。”王雱冷哼一声,反问道,“难道还敢就此放弃不成?”
“说不定西贼会一路退到兴庆府。坚壁清野、诱敌深入,最后来个关门打……”韩冈抿了抿嘴,没把最后一个字说出来。
“看来玉昆你也不是什么都敢说嘛……”王雱顿时哈哈大笑,“可惜西贼绝不会这么大方。他们若是放弃银夏,官军正好占下来。至于兴灵,上上下下都没做好准备,粮秣不及,兵力一时难以调集,怎么敢过瀚海去。换作是准备克复兴灵、剿平西虏的灭国之战,那时倒是要担心西贼会这么做了。”
种谔当年一见罗兀城要弃守,就立刻在横山中大开杀戒,无定河一带的大小蕃部少说也给灭了几十家,再加上围攻罗兀城时,梁乙埋也同样为了获得了足够的粮草,而大肆压榨横山蕃部。
大战才不过过去了四年而已,横山蕃部的元气远远还没有到恢复的时候,罗兀城中的守军,口粮从哪里来?
种谔敢以鄜延一路为主力去强取几年前,可不仅仅是因为甲坚兵利,远胜以往。更是因为党项人在横山中得到的支援已经远远不如过去。
这几年,罗兀城中的西夏守军,本身就得依靠山北的银州、夏州来支持。如今为了抵御宋军,西夏这一个多月来在横山南北,少说又添了上万兵马。只要他们驻扎上半年,就足以将银夏地区这两年攒下了一点存粮吃空掉,调来的援军越多,吃空的就越快。到时候在横山南麓开战,党项人甚至得隔着瀚海从兴庆府运粮过来,粮食充裕的反而是北攻的宋人。
“只要防着西贼主动来攻,抢了粮食回去。”王雱补充道,“光是粮草不足,都能将西贼逼得退回横山北麓。”
“缘边四路无论哪一个城寨,现在肯定都是在小心戒备中。党项人的脾姓,西军上下比谁都清楚。”韩冈笑了笑,“西贼肯定会主动出来的,他们已经习惯做强盗了。给他们当头棒喝,再乘势进攻。这样就算辽人来问,我们也是理直气壮。”
韩冈如此笑说着,口气却是带着讥讽。王雱听着摇摇头,打着西贼,却还要防着北虏,任谁都觉得气闷。
“玉昆你现在还反对攻取横山吗?”王雱问道。
韩冈笑而不答,他反对攻打横山的理由从来都不是前线上的问题,辽人何尝会讲道理?去年辽人来争代北之地,大宋岂是没理。只是再说下去,又是要为天子讳了。
“最近的都放在北方,南边也要小心一点。”
王雱奇怪的问道:“南边?南边能有什么事?这段时间,哪有动静?”
韩冈仰靠在椅背上,微皱起的双眉又舒展开。说得也是,已经几个月过去了,交趾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多半还是自己听了苏缄的话后想得太多,现在的问题还是在西北。
“横山……”韩冈轻声念着。
这一次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将其收复。也许攻灭西夏,也就在三四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