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患的人数越来越多。多是腹泻,也有往更严重的痢疾方向上去发展的个例。韩冈只能保证提供他们以足够的淡盐水,药材则极为欠缺。
韩冈对此很是头疼,他希望章惇能早一步将药材给运来。否则没有了药物,韩冈只能让卧床不起的伤病们,靠着自己的体力和抵抗力去强撑着熬过去。
“不知还会有多久?”
“什么?”韩冈低头看着手上的公文,抬眼问道,不知何时,李信走进了房来。
“药材!”李信有些急了,他说了半天话,韩冈好像没有听到一般。
李信麾下的几个指挥经历了多场战斗,每一次战斗,伤亡的人数都算得上极少,但几次累积下来,一算比例,数目就很吓了人了。尤其在疗养院中的,没有药物只能灌着盐水洗肠胃,这算是什么救治,“章学士就快到了,不是说他正带着药材和雷简一队医官过来?”
韩冈低头下去看着公文上一个个细小如蝇头的小字,排得密密麻麻的数字,是如今军中每曰的收支情况,——多半只有支出,没有收获——邕州的库房中没有粮食、没有财帛,苏缄散财散得足够干净,没让交趾人捞到一分半点。不过到了韩冈入城后,对着坐吃山空的情况,只能猛揉着额头。
过了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抬头问道:“药材?昨曰的消息是已经到了象州,如果走得快的话,也就在这两三天。”
………………
章惇从收到邕州大捷的消息后,就立刻动身南下。一路上,都在为韩冈的成功而惊叹不已。
如果换作是自己领军,绝不会走得有韩冈那么快。说不定就救不到宾州的百姓。没有全歼广源军兵将千人的战绩,要想说服黄金满也不会那么容易。不说服黄金满投效,不但昆仑关得不到,甚至只能坐视李常杰屠了邕州。
章惇敢于冒险,也敢拼命,可他不认为自己能做到韩冈这一次立下的功劳。尽管他在桂州为韩冈提心吊胆,如果换他站在韩冈的位置上,许多事都会做下同样的决断,甚至可能会比韩冈更大胆。但他与苏缄没有交情,小小的桂州军判也影响不了他的指挥,一开始就不会兼程南下,而要体恤着帐下儿郎。
一路抵达邕州城,韩冈率领城中众将官出迎。
章惇就在马上拱手道贺,“以八百当数万,以千五破十万,玉昆用兵,可谓是鬼神莫测。”
“非韩冈一人之力,有学士为后盾,下有众将死力,再得义士相投,如此方得一胜。”韩冈拉着章惇往城中走:“此次大战,交趾损兵折将,其军力大减。不知学士有何主张?”
“玉昆你怎么看?”章惇反问着。
“如今交趾国中,幼主当朝,妇人秉政,若无李常杰支持,如何能逼杀国母?如今李常杰大败,其麾下亲信多有折损。过往畏其权势兵威者,想必都蠢蠢欲动。如果王师不至,他们还有整顿国中的时间,不过若中国大军压境,其国中必然生乱。”
“玉昆所言,正合愚兄所想。听闻交趾国中用政酷虐,残民害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李氏窃据交州行有余年,百姓苦之。孟轲有云‘南面而征北夷怨,东面征而西夷怨,奚为后我?’岂能让南交百姓再受李氏之苦。王师当吊民伐罪,救其于水火。”章惇身子略略前倾,盯住了韩冈,“不知玉昆你意下如何?”
韩冈冷笑了起来,慢慢念诵着诗经中的句子:“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