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及甫如果得罪,那么文彦博少不了要请辞眼下的职位,相对的,韩冈这边也许能少个不确定的因素——即便之前已经经过了谈判,但韩冈也不可能全心全意的相信文彦博的人品。如果文彦博去职,只要不是再弄来一个曾经做过宰执的元老,不论换了谁来,韩冈自问依靠自己的名位都能让他影响不了襄汉漕渠的工程。而有了文彦博之事在前,天子应该也不会选个会找麻烦的人来洛阳。
不过到底河南知府兼西京留守的位置到底会不会换人,此事还是得走着瞧,说不准赵顼得给文彦博留个体面,不像政事堂中的变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富弼方才说‘眼下政事堂中只有一相一参’,明显就是把吴充排除掉了。
这半年多来,政事堂中的成员,交替变换得就跟走马灯一样。无论冯京和吴充,都是上去后就下来了。
从表面上看,都是台谏官的功劳,但实际上,自然是他们不能让当今天子满意。要不然即便冯京、吴充犯了再大的错误,天子都可以帮他们挡下来——不过就是将台谏清洗一遍而已,王安石刚刚推行新法的时候,赵顼不是没干过。
可事实上的情况,冯京和吴充显然是不如王安石受到赵顼的信任,当然不可能为了他们而将弹劾他们的台谏官全都赶出京城。冯京已经去了河阳府,而吴充则说不准会去哪里了,他的儿子给他太大的拖累。
接替吴充的王珪,是政事堂中的老人,担任参知政事已经快十年了,可在朝堂上,别说王安石,就是相比起吴充来,王珪他在政事堂中的存在感就像清晨的雾气一般稀薄。
几年前王安石尚未第二次登上相位,吕大防曾经说动王珪联名上书推荐张载进京,这件事上韩冈欠了他一份人情。但接来下王安石进京后,王珪便再没有跟张载有正常以上的联系,也没有说趁机帮着宣扬关学一番,让好不容易卖出的人情,一下就淡了下来。
王珪在政事堂的一贯表现也是类似于此,不跟正当轴者为敌,不与天子的心意相违逆,除了做官的目标肯定是放在宰相之位上,要说王珪这位晋身东府并不比王安石晚多少的政事堂老人有何独特的政见,韩冈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也许王珪做上宰相后,会摇身一变,变成另外一个强势的姓格,但韩冈觉得,王珪多半还是会成为一个对天子唯命是从的宰相。这个姓格应该会比较符合当今天子的都需要,且连续三名宰相去职,为了维护政事堂的权威,王珪也应该在相位上坐上比较长的时间。
而没有了倾向比较明显的吴充,以王珪的姓格和能力,应该压制不住虎视眈眈的吕惠卿。同时从王珪的实际需要上看,他的确应该引荐合适的人选入政事堂;而从政事堂眼下的人数上看,也是亟需补充新血。
就不知道政事堂中的新血,是从枢密院转调,还是从三司、学士院或京城以外提拔合适的人选。
条件适合的人选,数量不少,猜都没法儿猜。其实除去年龄和资历不看,韩冈也是够资格的,直学士都能进枢密院,学士要入东府自然毫无问题。可是年龄和资历就是最大的问题,韩冈也不指望能有这个运气。反正结果两三个月后就能见分晓,也不用去多想。
韩冈心如电转,眨眨眼的功夫,倒是将这一次朝堂变局所造成的影响,推算得差不多了。相对于京城中的风起云涌、海浪滔天,洛阳这里只会是风波初兴、死水微澜。只要不会干扰到襄汉漕运,韩冈也不会去关注太多。
韩冈和富弼在还政堂中又说了有小半个时辰的闲话,外面的从人来禀报,说是有亲眷来访。富弼便告了个罪,让次子富绍京送了韩冈出来往正堂旁的偏厅小坐,等待寿宴开始。
寿诞之曰,富弼自然十分忙碌。自己能在寿诞当曰与他谈上小半个时辰,富弼交好自己的打算显而易见。一旦传出去,肯定有不少人羡慕,更会影响到许多人的决断。
韩冈坐在偏厅中,虽然只是富府正堂诸多偏厅中的一间,但韩冈是一人独踞,总比熙熙攘攘的其他厅室要强。至于陪客说话的,则是富弼的长孙富直柔,从这个人选上,也可见富弼的想法。
这一次能得邀参加富弼寿诞的的确人不多——这是以宰相的水平来说的——除去进了后院的女眷,也就两百多人的样子,不过送来的礼物堆满了庭院,富家的账房恐怕要辛苦一番。
这么多人,在寿宴开始前便陆续抵达富府。他们之中身份有高有低,关系也分远近,被各自领到不同的厅中招待。如何分配,就要看富家的安排了。但总归有一个原则,以互相之间的亲疏关系来分派。
富家当然不会把文彦博或他的儿子请进这座小厅,只是当韩冈与富直柔说了几句闲话之后,就听见外面有了的动静。再定睛看了眼前的来人,竟然是程珦和程颢,而另外一人不是程颐,而是韩冈正打算找他见上一面的吕大临。
韩冈一见之下,便连忙站起身来行礼。三人看到韩冈倒没有什么的惊讶,应当是被引过来时,先听人说了。
“玉昆来得倒早。”程珦先笑道。
“也只半个时辰而已。”韩冈让过自己的位子,请程珦坐上去。
程珦没有多客气,在韩冈的谦让下,坐上了韩冈方才所坐的上首客座。韩冈又让了程颢坐下,接下来的吕大临,韩冈辞让了一阵,还是让他坐了第三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