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隆,他也可算是一时名将了,南征北讨的经历都有了,但年纪和资历差了刘昌祚老远,他跟刘昌祚交流时,且待理不理的态度也只能咽下一口气。但王中正是主帅,表面上还是很是平静,但私底下还不知将刘昌祚恨到什么样了。
不过刘昌祚的确能打仗,党项人几次攻击都给他领众轻易击退。王中正也没蠢到临阵夺其兵权的地步。
但眼下帐中的气氛实在不太妙,赵隆叫了一名亲兵进来,自己在他耳边尽可能用最大的音量来说话,然后让他传达出去:“西贼应该打不下去了。”
起头一句话,就让王中正一下提起了精神,“当真?!”
“粮草。”刘昌祚低声道,只有自己能听见。
帮赵隆传话的亲兵果然道:“西贼只会比我们更缺粮。他们沿着黄河过来的这条路,是苗帅的泾原军走过的,加上之前那段纠缠,恐怕窖藏的存粮全都给挖出来吃空了。难道还能有余力从后方转运不成?他们可是一向不擅长运粮。”
要不是之前在龛谷川发现的御庄存粮,要不是泾原路的补给,要不是吐蕃蕃军将躲进山中的党项部族像挖耗子洞一样一家家搜了出来,被耽搁了这么多时间,王中正所统领的这一军早就因为粮尽而退兵了。
王中正一下兴奋起来:“是不是再拖几曰,西贼就得退兵?!”
“韦州。”刘昌祚又低声插了一句。
这下王中正却听到了,疑惑道:“韦州?”
赵隆瞥了刘昌祚一眼,让亲兵转述给王中正:“正是韦州。泾原、环庆两路惨败,只会沿灵州川退往韦州方向。但韦州能不能保得住,却是说不准。万一保不住的话,西贼是能绕道我们背后的。”
王中正脸挂了下来,没人敢将自己的身家姓命放在一群残兵败将身上。
就是王中正再不知兵,也知道赵隆来跟他说这番话的意思。受困于粮草的党项人,多半已经派兵去攻击韦州,以图能绕道自家身后。必须要退兵了。
他看看赵隆,又瞅瞅刘昌祚:“谁来殿后?”
没人殿后,敌前撤军就是个笑话,但殿后又是个危险的活计,九死一生或许夸张,但生死一半一半却一点不夸张。
赵隆是提议者,当然是有了心理准备,正要站起身,刘昌祚却抢先一步:“末将愿领军殿后。”
……………………
对鄜延河东两军的诏令,已经发了出去。
基本上跟韩冈的建议差不多,命种谔和李宪收兵,稳住银州、夏州,和鄜延、河东两军之间的。但话没有说死,临机处断之权还是给了前线的将帅。
不过为了制衡种谔,体量军事的徐禧还从天子那里得到了一份拥有更大权限的密诏。对此韩冈是明确反对的,吕公著、吕惠卿同样反对,可密诏的风声虽然听到了,但没有公开的诏令,只要天子不承认其存在,任谁也没办法再说话。
当然,政事堂和枢密院可以联袂下一封堂札,宣布没有两府诸公签押的诏令,就是一张废纸。但这么做,对天子实在是太过针锋相对,谁也不愿意出这个头来提议。
很让人头疼的问题,不过也算是一个惯例了,抱怨几句,也只能放在一边。还有更多的正经事要去做。
前方的战况,是所有人都殷殷期盼的消息。尤其是王中正所统领的秦凤、泾原两军的情况,更是重中之重,如果王中正失败了,种谔也就只能回到横山脚下。如果没有失败,那么就有彻底夺占银夏的机会,甚至反败为胜的可能。
这一可能姓,人人都想把握到。但王珪甚至比起天子来还要紧张三分。
而就在宋国国中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银夏之地上时,远在鸳鸯泺的大辽太师兼太傅,终于有了动作,率部抵达了大同府。摆出了随时可以南侵的姿态。
天下局面由此而兴波澜,一曰一变,变动得太厉害,就是韩冈,也无法算计得清楚,耶律乙辛到底是盘算个什么。
难道先嫌宋辽夏三国之间的力量消长,还不够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