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今天早上才冲进盐州的天子特使,这时候也在城头上。李舜举拿天子做大旗,徐禧也不能把他当做曲珍来对待。
“都知放心,若无狡计可用,正面相抗,西贼如何能胜我官军?”徐禧远望城外敌军,“而且西贼远道而来,定然最为提防官军,这时候出阵,必然是无功而返。得等他们松懈下来。”
不愧是说服了天子和参政的口才!
高永能心口被气得疼。他祖上是从马姓改了宗的吗?还是说名字里面有个括字?真不知道皇帝和吕大参怎么会信用这么不靠谱的措大!
城中三万将士坐视只有三分之一的敌军围城,这个士气怎么办?
但李舜举似乎被说服了,点点头,又安安静静的站着。高永能就只在喉头里咕哝了一下,没有将话说出声来。
李舜举除了忠心,并没有什么其他方面的才能。天子将他派来盐州,名义上是体量军事,实际上应该有在关键时阻止徐禧的任务,拥有拉住徐禧笼头的权力。只是他没有运用这份权力的能力。
在世人的眼中,李舜举远不及永远都是在福星照耀下的好运的王中正,也不及号称内侍知兵第一的李宪,相比起蓝元震、石得一、宋用臣这一干大貂珰,李舜举的能力都还差一点。
只是作为一名内侍,忠心就是最大的长处。比起其他身居高品的宦官,李舜举永远都比他人更加接近天子。别人兼程赶路,都是一曰走上两曰的定程,但李舜举却是一曰走上三程甚至四成的路,只用了九天就赶到了盐州,忠心王命可见一斑。就是能力不足,胆略欠佳,却让徐禧更加得意猖狂。
来袭的党项军已经在五里地外开始扎营了,徐禧还带着将校在远观军势。
一直沉默着的曲珍,这时候转身就往城下去,高永能一见,便追了上去,在背后叫了一声,“太尉。”
曲珍回过身来,“你那边粮食够吃多少?”他直接了当的问着。
高永能愣了一下,然后答道:“……杀了马也就二十天。太尉你那里呢?”
“一样。”曲珍很简洁的回答,没心情多说一个字。
在阻卜骑兵出现之后,党项兵发盐州的战略目标得到确认,盐州城除了加紧运送粮草,也开始疏散多余的民夫。但在不断出没的阻卜人的搔扰下,粮食储备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数量。
而且前面为了加快筑城的速度,调集了三四万民夫同时开工,现在听说党项人将至,就赶着将他们都发遣了回去。但在最后的一段时间,为了让他们加急赶工,饭都是让民夫们敞开来吃,粮食还能剩多少?
高永能所说的二十天,包括了他麾下五千兵马一开始就私留下来的一部分存粮,加上盐州城明面上分派给他的粮食储备,再配合上战马等牲畜作为补充,最后计算出来的时间就是二十天。
二十天,对于一场战役来说,其实不算短了。
城池攻守,打个一年半载的的确有,但绝不是在西北。党项人拼不起消耗,三五曰攻不下来,通常转身就能走了。而宋军要攻城,手段则多如牛毛,党项人基本上也防不住。
但放在盐州这里,曲珍和高永能都知道,很可能会出现一个特例。事关银夏之地的得失与否,党项人会咬着牙打下去。如果能比党项人拖上更多时间的话,倒也能捱得过去。但他们既然气势汹汹的来了,想必是做好了准备。
高永能叹了一声:“这仗可怎么打?环庆路、泾原路都指望不了,难道要等种谔来救援吗?”
“也要种五愿意!”
高永能点点头:“在出兵之前,西贼不会不考虑援军的问题。恐怕他们有充足的把握。”
曲珍的眼中满是冷漠,声音更冷:“盐州城中的粮食多寡,西贼多半已经计算清楚了。”
“前两天徐学士还说了,吴起领军,上下饮食起居如一。能与卒伍同饮食、同起居,方可为将!”也就从那一天开始,徐禧每天就只吃两个炊饼,早上吃了一个,剩下一个放在怀中,到了晚上吃。在徐禧的带动下,所有的将校都是两个炊饼垫肚。高永能摸摸自己的肚子:“换做我是兵,倒想要一个天天吃山珍海味、不过也能让下面的兵将一起吃饱的主帅!”
纸上谈兵。对兵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光会做做样子。这些批评曲珍都懒得说,转过身,往城下走。
高永能在后面问道:“团练要回去歇着?”
曲珍头也不回:“徐学士不是说,要以堂堂之兵,临堂堂之阵吗?老夫去筹备他说的堂堂之兵去。”
几步下城,上了马就往本部所在军营的方向去,转眼就去了远了。
高永能回头看看敌楼,又看看曲珍的背影,最后叹了一口气,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回头往敌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