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币十万,银绢各半。如此辽国愿意收兵,让国界恢复到开战前的局面。”
“也就是说用十万岁币加上兴灵、武州来换回代州?”
姜荣想了想,补充道:“还有就是和平。两家罢兵,重归旧盟。”
“这是和谈成立后的结果,不是可以当做交换的条件。”韩冈摇了摇头,“朝廷可不要给耶律乙辛那厮糊弄了。殿下、平章还有两府几位相公是怎么考虑的?”
“此事事关重大,不能不经由两府照准,圣人也无法独断。所以圣人分派中使,来询问几位枢密的意见。小人便是这样被派来河东。”姜荣站得正了一点,“小人奉圣人口谕问枢密,这一回不知是当和还是不当和?”
韩冈站起身,说得毅然决然:“请黄门回京后上覆圣人,当然要和!”
韩冈的回答让姜戎愣了一下。他的答话好像是迫不及待一般。难道这位河东制置使已经没有获胜的信心了?
“还请枢密说下缘由,小人回京后也好向圣人回报。”
“现在中国还灭不了北虏。当然,北虏更不可能灭了中国。打到最后,只是徒耗国力而无所收获——所以只有议和一条路。我们不是已经逼到耶律乙辛遣使求和了吗?差不多已经够了。”
姜荣点了点头。他是亲眼看见奉命议和的辽使上京后,给京城百姓带来了多少欣喜,又让多少家酒楼卖光了窖藏的美酒。
“不过有件事很重要。”韩冈紧接着补充道:“就是这一回在什么基础上议和?”
“基础?”姜荣张大眼,等着韩冈的解释。
“澶渊之盟,中国付了三十万银绢的岁币。之后庆历增币,又加了二十万。换来的是北虏不动兵戈。熙宁划界,也是中国割地。同样是为了北虏不要趁火打劫——当时天下连年灾异,实在不能开战。”韩冈扳动手指,一桩桩来数。暗暗叹了一口气,他还记得当时萧禧是怎么空口白牙的将朝廷闹成了一锅粥,“所以这几次的和约,是建立在北虏势强而中国势弱的基础上的。”
“的确如此。”姜荣点头表示同意。
“但此番宋辽交兵。陕西那边是大胜,吕枢密收复了兴灵。河北虽有小挫,可也是进攻不利,辽人并没有占到便宜。河东虽然开局不利,可如今辽军被逼到只剩代州半州之地了。在眼下的局面上,恩赐北虏和平的是中国。耶律乙辛是没有任何资格开出条件,他只能接受。岁币也好,割地也好。当是要明白,现在是北虏一方势弱,而中国势强。”
姜荣越听越是吃惊,韩冈的这个态度可是把辽国鄙视到了骨头里。
“自然,”韩冈接着道,“和平还是必须的。在中国国力彻底压倒北虏之前,保持一段时间的和平对国家和百姓都有好处。”
“那以枢密之意,当向辽人开出什么条件才合适?”
“两国疆界维持现状,嗯……这得是在收复代州失地之后才能开出的条件。”
也就是说,抢下的就是我的,丢掉的等我抢回来那还是我的。姜荣心中一转,也就是明白了。可他变得更不明白韩冈为什么敢这么说:“但辽贼能答应吗?”
“兴灵和武州的所有权可以拿钱赎买过来,省得北虏不松口。”
“赎买?”
“太祖皇帝不是在设立封桩库时说过吗?存在里面的银绢是为了赎回被割让的燕云诸州。如果北虏不肯答应这笔交易,那么就会拿封桩钱来招募国中勇士,搜求北虏首级。十匹绢一个北虏首级,以二十万人计,也不过两百万匹绢罢了。”
“……那枢密觉得用多少钱买下武州和兴灵合适?”
“又不是买北虏盘踞的土地,兴灵、武州这两处都已经在中国手中了,说买下来只是给耶律乙辛一个台阶下,多了都是朝廷丢脸。三五万贯也就是了。不是岁币,是一次姓的付出,是给耶律乙辛的签字费。只是要他承认两地归宋,签个名画个押而已。”
姜荣在韩冈的话中听到了无可动摇的信心,他小心向韩冈的求证:“枢密可有把握打下代州?”
韩冈竖起一根手指:“如果辎重补给能做到充分及时,那么入秋之前,代州全境将不会再有北虏一兵一卒能安然存在。”
韩冈的自信,感染了姜荣。这可是从无一败,名望如神入圣的韩枢密。他既然放言说辽军必败,那么还有什么值得怀疑?
他向着韩冈躬身行礼,“小人回京后,必将枢密的话原原本本奏上圣人。”
韩冈笑着点头。对什么人,说什么话。要加强京城那里与辽人谈判时的底气,他也不得不大吹一阵。
反正只要结果好那就行了。他只在乎实质,并不在乎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