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布反应够快的,但实质上还是退缩了。
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曾布看来是缺得太多。王安石当年能不顾众多旧友割席断交而坚持新法,曾布只是被王安石瞪了一眼就软了。
真是废物。
……………………‘缩得好。’
蔡确心中还是松了口气。
曾布若当着王安石的面提议要召回韩冈,王安石自是会反对到底。
皇后左袒曾布没关系,但如此一来,王安石可就要辞官了。若是皇后畏惧王安石,反过来就变成了曾布不得不引咎出外。
可无论是王安石这个平章军国重事辞官,还是曾布这个参知政事辞官,都不可能不告知还在病榻上的天子。
只要皇帝还卧病在床,王安石的地位将稳如泰山——毕竟垂帘听政的只是皇后,而不是太后。但要让皇帝开口让曾布辞官,之前一切的谎言却也将无法遮掩。从皇后到宰辅哪一个都逃不过罪责,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何况到了后来,已经完全分不清是善意的掩饰,还是纯粹的不想让皇帝再接触朝政。
万一把赵顼给气到了,皇后罪过最大,三从四德都不遵守,如何母仪天下?若是没气到,那问题就更大了,宰辅们离得远,还能躲一躲,皇后往哪里躲?
届时不是皇后把天子给管束起来,就是天子改立皇后。不管会变成什么局面,对已经坐上宰相之位、已经没多少空间可以晋升的蔡确来说,都不会有太多的好处,反而是危机重重。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维持稳定才是他的利益所在。
这样撕破脸皮的手段,还是不用为妙。皇后和宰辅们互相妥协,这样才能维系朝廷的安稳,也能让天子安心养病!
幸好曾布缩了。
如此一来,大事抵定。连参知政事都无法动摇王安石,那么谁还敢为韩冈出头?韩冈既然回不来,那么吕惠卿又如何回京?
向皇后终究是拗不过拗相公,至少今年年内,吕韩二人他们别指望能回来了。
……………………曾布败了。
刚刚得到消息的蔡京看了看桌上刚刚修改好的草稿,无可奈何。精雕细琢的文章,现在已经用不着誊抄了。就着灯火,直接点了。
看着稿纸烧得干干净净,蔡京轻叹了一声。王安石以他的执拗的脾气,硬是将曾布逼退,韩冈只能继续留在河东。
“曾布这一回在京城留不住了。”强渊明走了进来,一脸的兴奋,没注意房中还有着的淡淡烟味。
丢了这么大的脸,曾布若是还不请辞,御史台可就有活干了。
“不可能的!”蔡京摇头,“别忘了,曾布终究还是天子钦点的参知政事。”
就算王安石想要把曾布给赶走,他也得担心曾布破釜沉舟把事情闹到御前。
“即便乌台、谏院齐齐上本弹劾,王平章都得要保他。”
强渊明稍楞,“什么事都没有?!这可太便宜他了。”
“什么叫什么事都没有?中书门下自此而后,曾子宣他说话还有多少分量可言?”
终究只是首鼠两端的货色。远比不上章惇能另辟蹊径,也比不上的蔡确会看风色,更比不上吕惠卿的一意到底,当年市易务一案,已经让人看透了他的本姓。
章惇能改走军功一途,吕惠卿把变法坚持到底,蔡确早早的就改抱了皇帝的大腿,只有曾布,在最坏的时机,做出最蠢的事。
“可惜了。韩玉昆这一回可是要在河东长住了。”
“有什么好可惜的,难道元长你想喝韩枢密的寿酒不成?”
三十岁的枢密使啊!远在天边倒也罢了,近在眼前岂不是让人心中堵得慌?
蔡京笑而不言。
虽然失去了一个难得的机会,但韩冈不回来不算是坏事,免得心中不痛快嘛,终究还是有好的一面。
因为崇政殿中的小小动荡,朝堂上一下变得清静了,一时之间,再也没有直到三天后,河东制置使司一封奏报传来:
折克行大破叛国附贼的黑山党项诸部,斩首三千余。河东制置使韩冈为其表功请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