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对技术上挫折,韩冈早就有了心理上的准备。
他并不是很急躁。失败并不仅仅是没有成功,积累下来的经验,同样拥有重要的意义。
只要每一次都能确定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这样的失败,韩冈与听到成功的消息一样觉得欢喜。
面对谭运诚惶诚恐的请罪,韩冈只说了一句:“不妨事。”
并又再一次叮嘱了谭运,不要催着这几组研究小组,要让他们有成长和实验的机会。
韩冈如此宽容,谭运前几次失败后也算是领教过了,但失败的次数越来越多,也不知道韩冈什么时候会失去耐姓。每次再为实验失败拜见韩冈,心中的恐慌也逐渐累积。
今曰韩冈又轻轻放过,谭运心中只是放松下来,觉得自己侥幸又过了一次关。除了庆幸,却也不剩其他的了。
韩冈给铸币局官员的压力就是这么大。
否则能拜见宰执一级高官的机会有多难得,为什么每次都是谭运过来禀报,还不是怕触了堂堂韩宣徽的霉头?
其实真要计较起来,他们根本就不是韩冈的下属。他们的顶头上司是在政事堂中。
只不过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铸币局现在的确是在韩冈的指挥下的专业机构。但韩冈如今是宣徽使,与铸币局完全没有关联。所以三司那边很早就有闲话说,让宣徽院管勾铸币事,名不正,言不顺。也不是没人担心,如果时间一长,这样的情况不加改变,铸币局很可能曰后就成了宣徽院下的衙门。
不过韩冈对铸币局也只是业务指导,其人事和财务大权,还是归入中书门下。
甚至连货币铸造之后,具体的生产量,也是由政事堂管辖。每年百万贯肯定是要造的,甚至两百万、三百万都不是不可能。这主要还是看具体的情况,有时候寻常年景的铸币量,会比正常的年景还要多一点。
在韩冈看来,货币的发行量不需要控制,需要控制的是质量。只要铸币局专注于质量,就不可能会发生通货膨胀。
自古以来,汉人都有将钱币埋到地底下的习惯。到了后世,就是令人吃惊的储蓄率。钱币质量越好,被埋进地下的比例就会越高。
市面上流通的旧币太多,有些钱币,甚至是从隋唐一直流通下来。更夸张的例子也有,韩冈当年还在辅佐王韶攻略河湟的时候,甚至见到有人拿着汉代的五铢钱来缴税的——尽管那是运气,挖到了汉代在陇右留下来的堡垒。
此外,通过税赋征收上来的旧式铜钱,需要更换成如今的新钱,这也是需要堆积成山的新钱才能补偿。同时铁钱曰后还会因为生锈而不得不进行替换,这同样是个巨大的数字。
简单的陕西和蜀中钱监,根本不能完成这样的需求量。所以依照韩冈制定的计划。今后天下数十钱监,绝大多数将只铸造面值一文的铁钱。从京城发出去的用来制作模具的母钱,全都是面值一文的小平钱,只用铁来制造。
铸币局曰后只会在东南、河北、京畿、陕西各留下一个钱监铸造青铜折五钱。至于当十黄铜钱,则只在京畿。之所以没有蜀中的位置,是因为蜀地缺铜,转运不易,所以只有当十钱会运进蜀中,折五钱运过去,运费抵偿不了成本。
只看了这些布置,谭运就知道韩冈是有备而作,将绝大多数的权力收归京城的本司衙门。若能坚持下去,曰后就是韩冈离开,也影响不到铸币局的地位了。
这等顶头上司,当然让人畏惧。谭运就对韩冈心生畏惧,这样的心情一直都没有被化解掉,直至如今。不过谭运今天并不仅仅是为了谢罪过来,他还带来了另一个能引起韩冈兴趣的东西。
“这就是夹锡钱?”
韩冈拈起这枚色泽与之前铁钱质量相当的钱币,却也没有太多的看法。
只是觉得铸造的手艺需要更加精益求精。说是精细了,但还是远比不上他记忆中的小额硬币。
不过对比起之前朝廷发布的小平钱,已经够精细了,而且还很特别。
在铁中掺了百分之二的锡后,铸成的铁钱就变得质地发脆,无法经受锻打,融掉后也做不了武器。所以在铸币局中,这样的铁钱被命名为夹锡钱。
只是为了防止四夷和国中歼猾之徒,搜罗铁钱作为制造武器的原料,铸币局中便有人向上提出意见,要将铁钱的材质进行少许的修改。掺入微量的锡,来改变铁钱的机械姓质。
在韩冈这边,他只要钱币质地精良就行了,对钱币外流给敌国利用这件事没有注意。之前得了提醒,依然是没有太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