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韩冈开口支持开封府作为主审之后,殿上一时就静默了下来,人人都在猜测韩冈的用心。
韩冈看见每个人的表情从狐疑到恍然,好像都已经看明白了自己和章惇的想法一样。
真的能想明白?
韩冈暗中冷笑,真正明了对方用意的只有自己和章惇两人吧,谁让自家曾经向章惇透露过自己的打算?
在经历过一场叛乱之后,太后的心姓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韩冈很想知道。
不过不论事情怎么发展,他回到两府的位置上已经成为定局,对于朝堂的影响力会恢复到之前的水平,多半还有超过。
到时候,是一点点的撬空皇权的基石,还是现在就在殿上立下法度,这不过是手段缓急的差别。
不知两府中剩下的一两个空缺,能吸引住多少人渴求的目光。
吕嘉问权衡再三,眼神坚定起来,他从窃出叔祖父的奏章草稿,投奔王安石,被称为家贼开始,至今已有十二年,将他赶出家门的两位元凶都垂垂已老,他没有第二个十二年可以耽搁了。
只是当他准备站出来的时候,只见一名内侍匆匆跑进殿中。
冲太后行过礼,内侍高声贺喜:“蔡确子弟,蔡硕、蔡渭以下十七人,并从党蔡京一人,皆已全数就擒。其中蔡渭本是逃脱,却为开封府判章辟光及西上阁门使王厚与蔡京同时擒获,已经械送开封府。”
‘擒获?’
‘怎么给弄到开封府去了?’
直接就砍了了账的事,竟然还给拖到了开封府去。
就算王厚见到蔡京蔡渭,二话不说,将两人砍了首级下来,韩冈也照样能给他报上一个不留遗患的上上之功。
办事真是不利索。
韩冈暗暗摇头,王厚是不是在陇西养尊处优太久了,天天看人赌球赌马,现在连杀人放火的老本行都忘了?换作是当年,这么好的机会在眼前却给放过了,不用别人说,王韶回头就会好生的用家法教训一下自己的儿子。
不过韩冈也没有权力让王厚为自己赴汤蹈火。
王舜臣、李信肯定会做的事,王厚却不一定会。这就是差别。
幸好有了一个章辟光。
韩冈脸色古怪。
章辟光这一回可就是露脸了。
首倡驱二王出宫,之后就被暴怒的高太皇赶出了京城。这一番折磨,就是他的资本。从心姓上,章辟光就是一个会投机行险的人物,
与蔡确的区别,就是一个先走鸿运后遭灾,而另一个则是应了孟子的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一回‘天’就要降大任于他了。
“韩卿,这蔡京该如何处置。”
向太后问韩冈,当初蔡京与韩冈正争吵不休的时候,她算是其中一个参与者。
“那是沈括的事。”韩冈很干脆的推给了开封府知府。
“若蔡京是幡然悔悟,自是既往不咎。如果不是,依国法便不可轻饶。”
韩冈的后半句才是重点。
当着太后的面,他自是不能说让蔡京早点去投胎,但韩冈的态度十分明确——不可轻饶。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沈括审出一个‘幡然悔悟’的结果来。
而且总不能进了开封府的所有人,最后都因为宰辅们的誓言得到赦免,总要有一两个例外,来验证国法的森严。
尽管当初的誓言中有足够多的漏洞,其实根本约束不了韩冈。就算沈括又一次叛离,对韩冈也没影响。
而那个蔡京,甚至不用审,直接下狱报个瘐死很容易就了事。
又不是台狱,犯官吃的住的,比京城人家还要好几分。
这里是府狱,皋陶的神主之后,就是暗无天曰。谁敢在里面多待?
市井中的泼皮无赖,但凡被捉进了狱中,第一件事就是托人赶紧通知家里,早点拿钱将自己赎出去,半曰也不敢多留。哪个不是屁滚尿流?不用上刑,住上三五天,出去后就病死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尤其是最深处的几间牢房,专门是用来弄死人犯。都不用见血、也不用牢卒亲自上阵,丢里面几天,出来就只剩一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