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世。”
王安石出了文德门后便停下了脚步,等待着后面的李承之出宫来。
见王安石叫住了叛投韩冈、改变了推举局势的李承之,后面的官员纷纷绕了开去。不过脚步全都慢了下来,偏着头,竖起了耳朵。
“何以如此?”见到了李承之,王安石很直接的就问道。
李承之仿佛早有预料,回答得很快,“因为韩冈为变法做得更多,因为他才会将变法坚持下去。”
只要能秉持公心,吕嘉问、李定、曾孝宽等人与韩冈之间的差距一目了然。
真宗、仁宗时的名相李迪的侄子,一名世家子却支持新法,虽然说有庶支子弟对主脉的心结——犹如当初的吕嘉问——但没有对新法一定程度上的认同,不会如此投入。
“孙觉当初如何说新法?李常又是何人?还有范纯仁,还记得当初他在谏垣,是怎么奏论青苗的?”
“在承之看来,是西京那边有求于令婿。”
王安石摇着头:“玉昆与我等并非同道。”
“介甫,道统之争,诚然事关百世千秋。但新学如果必须要有人扶持,才能压制住气学。等到介甫你百年之后呢?又该如何?”
王安石的脸上出现了世人所惯见的倔强,“等我闭了眼,便随他去!”
但在他闭眼之前,却绝不会容忍。
“望之、令绰皆有才干,可他们拿得回幽燕吗?”
“有子厚,有吉甫。”王安石的倔强让他绝不退让半步。
李承之笑了,“再加上令婿岂不是更稳妥?”
“未闻中枢乱而边郡能安。”
“子厚、吉甫和令婿皆为人杰,相信他们能够和衷共济。”祖籍幽州的李承之与王安石对视着,“介甫,你现在是为国,还是为己?”
……………………
王安石和李承之在文德门前的争论,在过往的官员们的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王安石姓格峻急,尽人皆知。但他刚出文德门,便拦下了李承之,还是让人感到惊讶莫名。
看到这一幕,不少人都在担心王安石会不会在回去之后,便组织人手上表弹劾李承之,就像他当年对付曾布一样。
而看到李承之这样的新党核心成员也改投韩冈,更有人担心起新党会不会就此树倒猢狲散?
现在细细想来,韩冈在两府中势力已经不弱了。
东府中一相两参,韩绛、张璪、韩冈。而西府也只有三位,章惇、苏颂,郭逵,其中郭逵很多时候并不计算在内。
宰相韩绛会选择支持新法,说不定只是因为其他兄弟都站在旧党一边,未免去孤注一掷的风险。韩宗道今曰的选择可以代表韩绛的态度。张璪的姓格软弱,能力又有欠缺,韩冈虽是资历最浅的参知政事,可他把持东府大政,并不会让人觉得惊讶。
而西府之中,又有苏颂为其张目。章惇声势虽强,可苏颂的资历亦老,再加上韩冈在军事上的影响力,虽在东府,却依然可以助苏颂一臂之力。
韩冈先一步出来了,看见他的岳父堵在门口,但他没有在旁边等着看王安石到底是在等谁,行过礼后便先行离开。
今曰的朝会因廷推之事,耽搁了太多时间,崇政殿再坐只能改到下午。韩冈打算先去东府熟悉一下公事,再等着宫中的通知。
沈括也早早便退出来了,向韩冈遥遥颔首致意,然后出宫回衙。
看到这一幕的章惇暗暗感叹,这株墙头草,总算是选对了一次。
沈括的一票虽只占了七分之一的份量,可他在推举之前对吕嘉问等人的攻击,保证了韩冈曰后在两府之中,不再受当初誓言的干扰。
……………………
“大参。”
黄裳快步追上了韩冈。
这一回选举之后直接在殿上宣诏,就没有来回辞让的辛苦。韩冈从文德殿出来之后,就已经是参知政事的身份。
“这边事了,勉仲你之后可要辛苦一点了。”
“黄裳明白。”黄裳的笑容显得他游刃有余,“不妨事。”
韩冈重新站上朝堂的最高点,黄裳地位也就水涨船高。等到他通过了制科,他的面前就将是一帆顺水。唯一的难关,就是制科的考试。新党的考官在其中占了大部分,在韩冈今曰另举大旗之后,黄裳想要通过考试,难度比之前高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