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国的实力十倍于西夏,想要进攻这样的大国,没有中枢居中运作,聚合天下财赋,向前线输送,战事如何能支撑得下去?
吕惠卿好战,是他别有一番心思。都是带过兵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粮秣的重要性?对军需输送的底细也是门清。真要到两国鏖兵时,怕他也是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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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孝宽回到公厅中坐下,摆在案头上的茶汤正冒着热气。
案头上的公文,依然厚厚一堆,似乎从早上开始就完全没有变动过。天知道,方才他出去之前,已经批复了不知多少本了。
曾孝宽很是难解吕惠卿的想法。
在过去,吕惠卿的心思还是很容易让人看透。比如他明明对经学有自己的一番见解,却偏偏要去为王安石修《三经新义》;当年王安石第一次罢相,推荐他进入东府后,便急切的推出了手实法——吕惠卿的想法,实在是太明显了。
相形之下,韩冈过去的行事风格才当得起渊深莫测四个字,或者说,总是与常人的思路拧着来,让人猜不到。
可这一回,吕惠卿的想法却同样的让人难以明白。
打仗的事,曾孝宽不觉得自己能胜过有经验又在边地的吕惠卿,可兵要吃粮却是不用多说的。
前方打仗,就要后方尽力供给,若后方不能供给得上,这一仗不用打也知道是输定了。
朝中中层如今充满了新党成员,若有王安石在朝中领导,说不定的确能保证前方的粮饷供给。
臣子能够架空皇帝,而几乎控制了在京百司的新党,加上王安石,或许可以保证一干反对出兵的宰辅,无法干扰前线的战局。
只是那其中有韩冈啊!
在军事上,韩冈一个人的破坏力比起其他宰辅加起来都要大。
虽说当年韩冈在罗兀城表现得很正直,可吕惠卿愿意将胜负放在韩冈的节操上?到了他这个位置,又有谁会相信其他同僚的品德?
正猜测着,曾孝宽随意翻动着公文的手,突然定住了。
这是从河东递上来的奏章,并代轨道通车后,军需转运节省下来的时间。
轨道?
河东的轨道,只修到了太原,从太原往京师来,是太行山,所以依照计划是往南修到关中去。韩冈的意见就有一条是要等联通关中和河东的轨道,以及京师通河北,京师通泗州的轨道全线通车之后,再去考虑对辽作战。
曾孝宽站了起来,走到架阁前自行翻找起来。
找了一阵,便翻到一叠抄写下来的副本。这是前段时间,他特意让人送过来的。
翻了一下,里面的纪录便印证了他的记忆。通过轨道,的确有可能解决粮秣军需的运输问题。
如果紧急修筑河北段的轨道,并不是不可能,至少有河东的先例。
河北有着足够的人力,甚至铺设的路线位置,也已经勘探了多年,调来能工巧匠,征发起民夫,直接就可以动工。
沿途虽然要征用民间田宅,可大义在前,即便是阀阅世家,也不敢阻拦片刻须臾。而且有韩冈提议的干线支线之分,恐怕相州韩家,巴不得轨道能早一点修到他家门口。
这是不是推动了吕惠卿开战想法的一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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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旖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发现前面的灯亮着,韩冈坐在桌前,正写着些什么。
“官人,怎么还不睡?”
“想到下一段怎么写了,就起来记下来,免得明天起来忘掉。”
王旖披了衣服起来,好奇的问道:“不是为了辽国?”
“吕惠卿能有几分是想争打仗?不过是想沾点便宜罢了。”
王旖在韩冈身边坐下,“以北虏之势,岂有便宜可占?”
“在他的位置上,什么都不做就没有机会,只有先做了,才能找到回两府的机会。”韩冈停下笔,冷笑道,“左右败了也不过外任几年,还是跟现在一样,你说他赌还是不赌?”
“可爹爹呢?”王旖不相信自己的父亲是跟吕惠卿一样的想法。
“以吕吉甫的关系,要说服岳父可就简单了。”韩冈笑着,冲妻子招了招手,“来,看看为夫的这几段写得怎么样?”
王旖依言接了刚刚写好的一段字纸,韩冈在旁轻轻敲着桌子,吕惠卿的想法,现在看了一阵,还真的不难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