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的奉元历错漏频频,钦天监颇受其累,故而在苏颂主持下,大宋又一次重新制定了历法。
自皇宋开国,历法一向是大问题。尤其是在太宗皇帝禁止民间私研天文之后,天文历法水平陡然降低到连辽国都不如的地步。
开国初,沿用的是后周的《钦天历》,只是将其改名为《应天历》,之后又编修了《乾元历》,可大哉乾元没二十年,就换成了《仪天历》,之后二十年是《崇天历》,又四十年造《明天历》,九年之后再改成了《奉元历》,如今又改成了《元佑历》——这是懒得想名号,直接用年号了,这也是有开皇历、贞元历等先例的。
历法十几二十年一变,最多也没能沿用到五十年,开国一百余年,使用过的历法已经于享国三百年的大唐相媲美,远远过东汉、西汉。这并不是说钦天监的官吏们有多勤快,也不是大宋的天文历法水平进步的有多快,相反地,是水平太差,从而导致节气始终与历法对不上。
能经过节气、朔望、五星、日月交食这些验证的历法,至今为止,能全数通过考验的一个都没有。
沈括当初荐举卫朴编订奉元历,推演过去的日食、月食也只能达到十中五六,胜过以往,但也不是绝对的优势。
气朔渐差的问题,困扰了皇宋百年,甚至到了域外,都落人笑柄。苏颂出使辽国,因为辽宋历法差了一日所以被询问,他以学霸的身份给予强硬的回击,但事实上,辽人的历法是正确的,大宋这边才是大错特错。
历法对于中原王朝的意义十分重要,只要是称臣,就要接受历法和年号,正朔二字的由来,正是源自于历法。不过如今变来变去的,这个意义已经快要跟笑话差不多了。
十四五岁的小皇帝难得对此事有所反应,“娘娘怎么说?”
宗泽低头,“此事非臣可知。”
赵煦身边的黄恩中是之前太后丧期一案后才调到赵煦身边,终于是熬出头了,低声道:“太后说先用着看,过些年不合用再换好了。”
熙宗之后,历法几年一换。在场的哪个没有经历过?也没人在乎历法今日改,明日改。
只要一年三百六十天不出问题,也没几个人会去在意日月五星运行轨迹与历法不合。
再怎么说,也没哪次的历法会错到指着满月说今天初一,只能看见星星的夜晚,说是八月十五。至于节气之差,一天两天也耽误不了耕种,何况被废除的历法,最多也就差个三五十刻钟。
但小皇帝对此十分不满,“如今万邦来朝,皆用国历。当那些番邦现历法有错,皇宋脸面往哪里搁。事关朝廷体面,岂容得如此轻忽?”
“官家息怒。官家息怒。”黄恩中立刻安抚赵煦,“苏平章说好,韩相公也说好。所以太后才同意,否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颁布出去?何况那些夷狄,连字都不会写,哪里还会计算。”
赵煦沉默的一语不,察言观色的基本能力也让黄恩中闭了嘴。
宗泽正想开始自己的课程,却不意赵煦突然又提起一事,“近来朕听说,北虏有焚书坑儒之举,此事可有之?”
宗泽摇头,“多有谣言,实则仅只是驱逐而已。”
辽国弃儒主工,早就随着宇宙大将军炮的威名传到了南方。
那一座巨炮着实惊到了包括宗泽在内的大部分人,上万斤巨物,上车下车都不方便,但一炮便能摧毁哪怕再结识的城墙。相对而言,驱逐儒生的消息被掩盖到万斤火炮的阴影下。
而且辽国驱逐的多是腐儒,或者是空具野心而别无才干的一帮人。这样人被赶走,倒是让宗泽越的佩服起耶律乙辛的眼光和手段了。
“卿家看辽国此举如何?”赵煦追问道。
宗泽立刻回道:“此买椟还珠,舍本逐末耳。”
“此话何解?”
“如今中**备精良、火器犀利,夷狄垂涎兵甲之利,不足为奇。但国势日盛,乃是朝廷施以仁政、人心亲附、贤良毕集之故。若无贤人,失其本,得其末,陛下勿须忧虑。”
说起这件事,宗泽就忍不住想起前几天韩冈对他说得那番话。
将天子说成是一家一姓,韩冈对所谓天命嗤之以鼻的态度,十分明显的表达出来。
从那个物尽天择适者生存的座右铭来看,韩冈最重视的便是华夷之辨。
如果从出身上来说,这也的确是不足为奇。来自于关西的韩冈,对外族的敌视是潜藏在血脉之中,其中种种,远不是生长在太平百年的南方所能体会到的。
但宗泽还是为韩冈的态度所震惊。毕竟真正的忠臣,不会直接将皇室裹在身上的虎皮给扒拉下来。
赵煦皱着眉,却仿佛也听说了韩冈对这一次变局的态度:“那依卿之见,如今朝中大贤又是何人?”
“此人陛下岂不知?”宗泽鹰隼一样的双眼盯着赵煦,”正是韩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