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仁宗皇帝,本朝的天子,都没有即位后大婚的先例。而且还是头婚,比起官家来,”
“等着吧,别到时候买绢变和买,和买变加税。”
“就是太妃和皇帝要加税,相公们也会拦着。”
“太后年纪也大了,官家再有两年就得亲政,相公们再耿直,也要为家里考虑。万一让官家记恨上了,现在没什么,过些年后,报复到子孙身上,他们辛苦一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还不如让官家开开心心的把王老相公的孙女儿娶回去。”
对面的声音高亢了起来,平一郎想了想,换到了对面的角落站着。身为异邦人,他知道这间院子里面的大部分人,都在猜忌自己。所以他时时刻刻都提着小心,遇上现在的事,自然是尽量不要让人误会的好。
离开对面的杂音远了,平一郎便发现,在这院子中,能听见江涛阵阵。
涛声从极远处传来,像海涛,又多了几分柔和,仿佛扬子江上的雾霭。
扬子江的寥廓,不是亲眼目睹,就绝对无法想象。离开江口都还有一日的海程,就能看见海水的颜色已从深蓝变成了浑黄。即使越过了大海,但长江的壮阔,依然让平一郎心魄动摇。
就是这座院落旁的松江,仅仅是一条汇入扬子江的河流,也宽阔的堪比日本的任何一条河流。而松江的源头,幅员八百里的太湖,更比琵琶湖大了不知多少倍。
一想到,洞庭、鄱阳、洪泽,一座座湖泊,都不下于太湖的辽阔。中国之大,当真只有亲眼看见了才能感觉得到。
“小官人小心脚下。”
平一郎的主人和冯大东家没有让平一郎等候太久,很快一起出了门。在后门上船,艄公掌舵,船工摇橹,一路向工地赶过去。
下船的地点,是与松江相通的黄浦东岸的一处码头上。
平一郎听人说起过,这里原本是荒地,是官府刚刚划拨下来,交给他的主人和其他几位大东家——他不清楚这位冯大东家是不是其中之一——建造倭人坊,让过海而来的妇孺,居住在这里。
仅仅半个月,倭人坊的围墙还没有建起来,但从码头延伸出去直到倭人坊的铁路已经铺设好了,只有半里多长,但修建倭人坊的物料,都从码头上,通过铁路运到工地上。
工地的旁边,稍稍高出周围一点点的小丘陵上,有着一片草屋。也是刚刚修起来,供人居住。
不过快中午的时候,住在草屋里面的人,都在工地上帮忙。
一行人走过去时,她们纷纷都跪了下来。
来到中国的倭人,平一郎都问过她们的姓名和年龄,也是他一一登记起来。最小的十岁,最大的有四十多。太小,太老,他的主人和另外几位东家都不肯买。
尽管被当做奴仆买下,但平一郎还是为他的同胞感到庆幸。留在国中迟早要死,多少贵人被送进矿山里面挖矿,没两天就被拖出去丢了。
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的食物,山里的狼和熊,一个个都是毛光水亮,要不是契丹蛮子一个个都喜欢射猎,闲来无事就拿着弓,带了鹰犬入山,山里的野兽早就下山来攻击村庄了。
平一郎没有时间感叹什么,不说日本与中国的差距,就是与契丹,也是天差地远。他的国家在自己的天地里称王称霸太久了,完全忘了这个世界有多么残酷。
当契丹蛮子跨海而来,天下升平的梦境便彻底破碎。
每一个契丹蛮子,都装备着比将军最好的甲胄都要坚固都是铁甲,拿着名匠打造的唐刀也比不过的钢刀。
在过去,日本的唐刀大批大批的被中国的海商买走,那时候,国内还嘲笑过中国的匠人,连柄好刀都打造不了,难怪被契丹蛮子欺压。
只有到了中国……其实还没有到中国,平一郎就见识到了中国的刀剑有多么犀利。
就在船上,水手们人手一把钢刀,全都是能将上等唐刀一刀砍断。
那些高贵家名的武士,在契丹入侵之后,有很多都下海做了海贼。他们平常都躲在濑户内海中,一看到商船过来,就一起冲上来。
这一艘大丰号从界镇满载着妇孺返回中国的时候,就遭到了海贼的攻击,一时间二十多条小舢板围攻上来。
七八个武士跳上了,一个个手持太刀,身手矫捷。
几名在本国招收的水手边逃边拿着木桨挥舞,但手腕粗的木棍都被一下砍断,下一刀,就被砍死在甲板上。
平一郎即使在宫廷中,也很少见到这般身手的武士。
可船上的汉人水手拿着自己的钢刀迎上去时,一刀就劈断了对面武士使用的太刀。
只是好勇斗狠的水手,就靠着手中犀利的钢刀,与剑术高超的武士斗了个不相上下。
等到船主让人搬出了藏在船上暗格中的虎蹲炮,武士们就彻底败了。
火光一闪,虎蹲炮就将船头上的数十名旧日的武士打成了齑粉。他们身上流出来的血,把甲板都染得通红。
就在那一刻,平一郎再一次确认了,想要复国,只有在大宋才能找到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