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冈附议:“明天议政会议上选一人,先看看有没有自愿的。”
张璪补充道:“这一次洪水势大,灾民多至百万,当授其兵符,可调动本路禁军、厢军,以备不测。”
“也好。”章惇点头。
见商议停当,韩冈转向苏颂,提醒道:“子容兄。”
一直闭目养神的苏颂,已睁开眼睛,提起发声:“明日议政会议上,选派一人都提举荆湖北路灾伤事,并附兵符一道,可选调本路三军参与救援,及防备乱事。诸君可还有异议?”
苏颂话声悠悠而落,片刻不见有人反对,他点了点头,“即无异议,便就此定下。”
坐在角落里的中书掌书记奋笔疾书,将这一决议给记录下来。
如今两府及议政们的每一次会议上的决议,以及讨论的主要内容,都会这么记录下来,到最后,与会的宰辅和议政都要过目,最后签字表示认可。
一事结束,李承之又提起一事。
“汴水已经有两年没有大规模的疏浚了,钱穆父前日上本,说如今汴水水浅,纲船入开封之后,只能在河中心走。朝廷若不能加急疏浚河道,再过两年,汴水只能通航到应天府。”
“这件事去年就说过了。与其花钱疏浚汴水,不如多修两条铁路。”章惇皱眉道:“如今已经有了京扬铁路,运力其实足够了,汴水每年开口闭口,进来的都是黄河水,年年用,年年就都要疏浚。一次疏浚的费用算下来,能够十条京扬铁路日常维护了。钱勰也是不晓事,把整顿好,剩下的交给铁路总局就好了。”
自从襄汉运输线打通,京扬铁路修成,汴水这条运河在大宋的地位一落千丈。天下铁路的运输,皆归铁路总局,在南方六路的纲粮税款和民间货运转移到京扬铁路之后,淮南江浙荆湖等路发运使钱勰的地位,已经远远不如薛向当年。
沈括看了韩冈一眼,道:“而且自从黄河内堤修成,用束水攻沙法,黄河自孟津到白马这一段,河床底部降了有三尺。黄河的平均水位,也因此降了三尺。如今想要引黄河水上来,汴水河床必须多开掘三尺。所需人工将倍于旧日。”
李承之道:“但京扬铁路一旦有事,又没了汴水,粮税该如何运来?”
“海运。”沈括道:“可以走海运到板桥港,再通过京密铁路运过来。”
“绕太多路了。”李承之立刻反驳。
沈括道:“所以说是京扬铁路有问题时的补充,不论出了什么事,有个两三个月的时间,京扬铁路早就打通了。不过两广的粮食特产,通过海运,远比陆运更便宜。”
章惇再一次成为关注的焦点。章家占了天下海运的半壁江山,如果朝廷要海运,绕不过章家去,甚至可能直接以入中法为例,让章家承接这一运输任务。
熊本再看李承之和沈括,心理都在想,是不是他们受了韩冈的吩咐,为章惇架桥。如今章韩二人相表里,将朝廷公事当做赚钱的机会,私相授受也不是不可能。
章惇面色不变:“五岭难行,铁路也修不过去。海运自是最好的,不过内陆还是当以铁路为主。玉昆你说呢。”
“海运载货多,成本低廉,只走近海,风险也很低,损耗甚至小于汴水。”韩冈看了看一圈同僚,话锋一转,“不过汴水还是该疏浚,好好一条运河,在我们手里断了也不好。”
沈括深思的点头,“京扬铁路又要运人,又要运货,汴水为补充,还是不错的。”
“今年冬天?”章惇问。
“冬天太冷,河床结冻,征发的民夫也畏寒,所以效率一直不高。不如就赶在秋收后暂闭汴口来疏浚。”韩冈说完又补充,“今年的夏秋粮税,大部走京扬铁路,小部分从襄汉走,如果运力不足,就再加上海运。发运司那边让钱勰计算一下,这一回疏浚汴水,需要多少人工,物资和钱粮,及早报上来,朝廷好做预备。”
韩冈支持,章惇不再反对,这个议题也顺利通过。
熊本冷眼看着,也无一言。
在两府会议上,议论得比较久的议题,都不能算是大事。真正如辽国大军压境这些事,都是在会议之前,章惇、韩冈就已经先通过气,定下了应对的方针,再与各自党羽协商,最后才会拿到两府会议上来。一如议政会议上讨论的议题,也都是先在两府会议上定下了大方向。
这个议题,根本就是韩冈、章惇为日后章家控制大宋海运,从朝廷手中赚钱做铺垫,看起来都没太多遮掩了。
只是熊本虽然愤恨不已,却根本无济于事。
两个议题讨论过,会议暂时中止。堂吏端了茶点过来,让宰辅们稍事休息。
张璪站起身,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换作还在皇帝面前议事的时候,从来都没这般舒坦。被赐了座还得战战兢兢,不能坐安稳了,每次从崇政殿中出来,都少不了腰酸背痛。
而这么舒服久了,张璪是绝不想再回到过去,在皇帝面前战战兢兢的日子了。